长公主凑过头去,只隐约听见一声“阿娘”。
长公主这才意识到,姜瑶还很小,旁人还承欢膝下的年纪,她早早便没了父母,带着妹妹,远离故土,来到长安。
她这般小,总是会…害怕吧?
无父母在身边,行差踏错,在所难免。
总归,还是她没教的缘故。
想着,长公主弯腰,在红玉和肖嬷嬷惊讶的眼神里,亲自替姜瑶掖了掖被角,而后,轻声离去。
等那道身影离去,姜瑶才又睁开眼睛。
此时,那双眼里哪还有方才的迷糊,只剩下一片明澈。
没错。
她方才是故意的。
便有那救到一半的功德也不能就完全抹杀原身之前行为带来的影响,毕竟,是又打人又争胜,不仅欺凌下人,还四处撒谎,便现在人看,都有些离谱,何况这些闺训里长大的古人呢?
但若是…她给了原因呢?
有了原因,便有了理解;有了理解,便有了怜惜。
这一声“阿娘”,便是提醒长公主,她还很小。
她失父失母,在这个世界,实是个…孤儿。
姜瑶垂下眼睫去,承认自己有点儿卑鄙。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姜瑶也不知,自己这一落水,竟是病了许久,中间反反复复地起烧,又反反复复地下去,等彻底清醒,已经过去十来日。
那日,她靠着床头,看窗外的天。
窗外绿树格外苍翠,阳光很烈,打在那满是绿的叶上,给人种热烈感。
她似乎都听到了蝉鸣的声音。
隐约间,已感受到了夏日急躁走近的脚步。
姜瑶算了算:她到这个世界,应当有…三个月了吧?
算起来,进度是有了一点。
长公主最近日日都来,看一眼她,然后再离开;有一回甚至还拿了药碗,亲自给喂她,倒是让一直不大见好的姜瑶,有了那么一点儿受宠若惊。
小四郎君也日日来,有一回还把它的小黑猪牵来,让她摸摸,说是他的香香福气好,圆滚滚,还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很是伤心地看着她,说:“阿瑶姐姐最近瘦了太多,阿瑶姐姐借一点香香的福气,好得养圆一些。”
姜瑶:……
敬谢不敏。
不过很显然,这个小郎君说得是真心实意,每日跟点卯一样,早起来一趟,然后就大摇大摆带着伴当出门,在长安城玩耍上一天。再傍晚来一趟,赶上姜瑶精神好,便会在她床前手舞足蹈与她说上这一整日的见闻,堪称弟弟楷模。
大郎君也来过两趟。
每回来时,都在门外,连外屋都不进,只在廊下与青雀和红玉问上两句,便又踩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每当这时,姜瑶便总会想起长明殿里,那一盏盏长明灯下,那孤独地拎着酒坛在喝的郎君。
似乎也只有这时,这人仿佛才会透露出一点属于自己的情绪。
往常在这个国公府,他沉默得像个影子。
三郎君来过一回。
给她带回来过五味斋的四格花糕,并一枝开得正艳的杜鹃,说是“偶去西山,见杜鹃花盛,便采一枝给姜姑娘,好让病床上的姜姑娘,也能感受这春的气息”。
红玉拿了白玉瓶插了,细心养在床头她一眼能见的地方。
姜瑶看着那杜鹃花,便想:这三郎君哄姑娘的本事,也不算差,难怪最后打败众多男配、成为王清玄的最终男主角。
只可惜,她这么横插一杠子,三郎君对王清玄的救命之恩没成,也不知有没有把他们的良缘打没。
这里便要说起王清玄了。
同样落水。
梁国公府的姜娘子被匪贼逼落湖中,传得是风言风语,听闻朝堂之上,甚至因这匪贼的责任到底归谁负,三千营、五城兵马司、金吾卫等都快打出脑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