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回过神来,正对上一双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
那目光清明,绝不是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样子。
四目相对,天后唇角微弯:
“初登天后之位时,人间有一场大地动,我与昊天帝君,以及这位女君,曾经合力平定过这场灾难,由此相识。”
“只不过,因为娲皇宫避世而居,所以短暂相识后就再无来往。”
濯缨又动了动唇。
只是,这一次她极谨慎,极迟疑,良久才出声:
“天后娘娘,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天后微笑:“你问。”
“当初人族战败,人皇送女为质,您为何钦点了我,要我来上清呢?”
这个问题压在濯缨心底许久。
从前她并不好奇,因为这个原因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但现在,在与娲皇宫的人打过照面之后,影影绰绰的怀疑涌上心头,濯缨觉得,这个答案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天后望着少女幽深如月下深潭的眼眸,她知道,濯缨极有可能是从娲皇宫的态度猜测到了什么可能性。
她不急不慢,徐徐道来:
“因为当初文昌星君向我来报,人皇有两个孩子,一个受尽宠爱,一个却自幼被流放昆仑,文昌星君起初提议,应让人皇将她最宠爱的女儿送来,才会让他有所忌惮。”
说到此处,天后摇了摇头。
“人皇要是真有心再度开战,一个宠爱的女儿算得了什么?又怎么可能以此制衡得了他?”
“我便告诉文昌星君——就选那个不受宠的吧。”
人间界与仙界之间的矛盾,本不该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但若人间界一定要送来一个质子,好让他们自己放心,那么,就选那个不受宠爱的吧。
至少在上清天宫,她会与旁人得到同样的资源,同样的重视。
濯缨高高悬起的心,终于在天后的这番话之后落了下来。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只是因为她是她。
她之前担心天后娘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会对她好,是多余的担忧。
天后偏头瞧着她的神色,轻笑:
“怎么?终于放心了吗?”
濯缨抿了抿唇:“我……”
仿佛洞悉了濯缨心中所想,天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从
前我曾经同你说过,你可以为自己而活,今日,我还有些句话要告诉你,上清天宫里的这些仙人,他们在人间有的是贩夫走卒,有的是帝王将相,但你如今看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即上清天宫的仙人。看向她。
小柳儿点到为止,见他周身气息变化,适时的停下口风,装作无事发生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鞋尖。
她并不担心沉邺因此而怀疑她的忠心。
因为小柳儿知道,不只是她,沉邺身边那几个认识濯缨的谋士,或多或少都说过类似的话。
要是濯缨公主还在就好了。
如果濯缨公主在,荒海的危机一定能够迎刃而解。
沉邺知道他们在背后里的议论,但他也清楚,那些人之所以对濯缨心存幻想,是因为如今荒海掌事的人是他,而不是濯缨。
只要做事,就会犯错,就会有人不满。
但不做事,人们就会对其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要是换了另一个人,事情定然是另一番局面。
沉邺重新垂下头:
“你以为这么简单吗?阿缨仙力微薄,身体羸弱,即便是她在,荒海的困局,她也一样束手无……”
“少君!”
门外匆忙传来下属禀报的脚步声,来者跪在殿上,拱手道:
“南海、南海的魔息被上清天宫来的仙人净化了!那些南海的仙族,全都在那儿跪地叩拜,要给那位仙人立碑修观!歌功颂德呢!”
沉邺霍然起身,
南海仙族的魔息被净化了?
若他们的危机解除,接下去,荒海想要融合南海仙族的困难便大大增加,甚至会生出对荒海的反叛之心,他所费力筹谋的一切,都成了无用之功。
沉邺眉头紧皱,嗓音已染上几分压抑不住的薄怒:
“是谁?上清天宫,是谁有这个能耐?”
下属道:“据说,那位仙人叫神女沧浪,生得……生得与昭粹夫人,有几分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