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敬英确实有些多愁善感,他小时候性格就这样了。
小时候他妈妈也带他看过这种各种各样的纪录片,而无论多少次他在看到有人牺牲时都会忍不住落泪。
那时候他五官还没长开,眼睛圆圆大大的,从外形来看倒像个小女孩。每次一掉眼泪他的睫毛就会被打湿,而且关敬英不会哼唧出声,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
每次他的妈妈或爸爸都会把他搂进怀里给他擦眼泪,但越安慰关敬英就越难过。
“哎哟!儿砸你别这样哭,你喊一嗓子啊。你这样哭得我心窝疼。”女人慌乱地给关敬英擦眼泪。
关敬英不哭喊是因为他知道哭喊是没有用的,他的情绪并没有崩溃,他只是感知到了某种低落的情绪。
掉眼泪只是一种情绪的表达,但是长大后关敬英愈发明白自己是不能掉眼泪的。
他的职位越高他就越不能表现出脆弱的情绪,他必须是稳定的。在牺牲的战友家属面前,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他必须维护自己作为“权威者”的形象,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心。
细细算来,他十多年没有在人前掉过眼泪了。
没有人知道关敬英的泪点其实有点低,直到现在……
仇文怀抱着关敬英,仇冰河轻轻给关敬英拍背。
“我在这儿呢。”仇文说,“不哭了,不哭了。”
仇冰河也说:“我也在这儿呢,别掉眼泪。”
这对父女一唱一和,把关敬英这个成年人当五岁小孩哄。
“我其实没有那么难过。”关敬英说。
仇文把他抱紧了些:“不用逞强的,孩子。”
仇冰河也扑过来抱住他:“不要那么倔强。”
仇文盘了盘关敬英的脑壳:“实在不行就辞职吧。”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关敬英很无奈:“不可能的,仇先生。”
“可以假死。”仇文悄咪咪在关敬英耳边说,“然后我再偷走你,神不知鬼不觉。”
仇冰河跟着点头:“电视剧里的硬汉不是你这样的,你会哭,你不适合你的工作。不要待在不适合自己的岗位上。”
“所有人都会哭的。”关敬英总算知道这俩人打的什么主意了,不过他也不觉得意外,“情绪状态足够平稳就行。”
情绪平稳?仇文微微挑眉。
他朝茶几l伸出手,然而他还没碰到茶几l边就被关敬英抓住了手腕。
关敬英:“不可以掀茶几l!”
仇文大为震惊:“你为什么知道我想掀茶几l?!”
“你的眼睛一直在往茶几l的方向瞟。”心虚得太明显了,他想不发现都不行。
说完之后关敬英又摁住了准备伸手的仇冰河。
只要仇文有什么动静,仇冰河肯定是第一个跟上的。
被摁住的仇冰河也震惊了:“你简直聪明得不可思议。”
关敬英
并没有被夸赞的喜悦,他觉得摸清这父女俩的行为逻辑压根不需要耗费多少脑细胞。
“我喜欢聪明的孩子!”仇文又开始揉关敬英的脸了。
关敬英没有抵抗,他的手依旧攥着仇文的一只手腕。
仇文揉了一会儿之后停了下来:“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还好。”关敬英敢肯定仇文是在等自己松手。
仇文无奈地摆出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随后伸手开始挠关敬英的腰腹。
被挠痒的关敬英下意识想要护住自己脆弱的地方,他松开仇文,随后他就听到了砰的一声。
茶几l被仇文掀翻了。
仇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关敬英,他在等关敬英生气。
只要关敬英生气了他就能证明关敬英的情绪并不稳定。
关敬英确实也愣了一下,随后关敬英轻叹了一声:“我去把它扶起来。”他没有生气。
他居然没有生气?!
仇文僵在了原地。
关敬英起身去扶好茶几l,在确认茶几l上没有裂纹之后他便看向了心虚的父女俩。
仇文和仇冰河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
仇文有些愧疚,如果关敬英真的失控了,那他可以忽悠关敬英,把关敬英骗到自己家去,结果关敬英没有对他生气。
关敬英是个好孩子,而自己还欺负了对方。
仇文的愧疚都快溢出来了。
关敬英:“……额,仇先生,你不必这样。”他对仇文的任何出格行为都有了一个基本的心理准备。
这个好孩子还安慰自己。
仇文彻底自闭了。
仇文缓缓闭上眼睛,原地一躺,就这么“死”了过去。
“仇先生?!”关敬英连忙跑上去,他下意识伸手放在仇文的鼻子底下,试图试探鼻息。
在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皮肤之后关敬英意识到仇文本身就是一具尸体。
关敬英求助似的看向仇冰河,仇冰河表情变化不大,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父亲。
“没关系吗?”关敬英问。
仇冰河啊了一声:“如果你要哭也行。”她以为关敬英又要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