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以前从未来过西北。
匹逻城的建筑风格和中原地带完全不同,平房很多,天边挂着一轮烈日,气炎热干燥,往来行人穿的都很清凉,无论男女,多短衣短打,料子也都轻薄,不过款式很好看。他们也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倒是衬得他们两人装束保守。
白茸最开始还羞涩,不敢多看。
顾寐之笑话她:“此处气温如此之高,你多待几天,便也不会再扭捏了。
下了云舟之后,两人先寻了一处客栈下榻。如今,都在客栈大堂中喝着茶水等候顾寐之的朋友。
黄沙秘境马上开放,各路人马也都得了消息来了此地,白茸左右一扫视,便看到了好几个身上带着灵力的修士。
不过,她安慰自己,黄沙秘境并非只产出金合欢,还有许多别的宝贝,她只寻这一件,应也不会多难。
她喝了一口茶水,再度问顾寐之:“你朋友到了么?”
顾寐之朝门口努嘴:“来了。”
掀开帘子进来了两人,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和白茸差不多岁数。
少年一身红衣,胸前垂下的两束黑发被结成了发辫,下面缀着琥珀色珠子。他浅色的瞳孔生得微圆,眼尾上挑,眉目很是秀美。虽然神情冷淡,俯首之间竟有几分奇特的媚意。
少女则是当地打扮,身着金银线勾的纱衣,露出的一截莹白腰肢不堪一握,她面颊撒着几点雀斑,给原本略显平凡的模样增加了一点生动的俏丽。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侧腰别着的一把月牙形弯刀,刀鞘缀着细碎的松石绿宝石。
少女与他打招呼:“顾师兄。”
顾寐之道:“你来得挺迟的。”
童欢说:“为着疏月的事情,在路上耽搁了会儿。”
顾寐之瞥了一眼少年,笑着说:“这么多年了还没换人,你倒是挺专一。“
童欢笑眯眯瞧着他一旁的白茸:“师兄身边换人倒是速度快——剑修果然气质不同。”
即使在合欢宗,她很少见生得如此标志的姑娘,只是眉目间缠着一点若有若无的忧思,气质轻灵毓秀,清雅端庄。
顾寐之摇了摇手头折扇:“我倒是想,可惜师妹芳心另有所属,心思都被别的男人占满了。”
白茸朝他们轻轻一笑:“师兄喜欢说些玩笑话,我与他只是师兄妹关系,一同来秘境取金合欢。”
童欢忍俊不禁:“顾寐之,你倒是也有今天。”
没人比他更会讨女人喜欢了,却在这姑娘这里落了脸子。
一旁少年一直一言未发,童欢也没有介绍他的意思。
顾寐之叫小二上菜来:“行了,行了,赶紧上菜,吃完说正事。”
少年看着冷冰冰,话也很少,童欢偶尔给他夹菜,他却都吃光了,一点也没避讳,两人挨得很近,看样子,竟真是一对儿。
用完餐。
童欢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道:“我找了个
行脚商,买了一份黄沙秘境的地图。”
她给周围下了禁制,随即,便从储物戒里拿出了地图,摊放在桌上给几人看:“这是由过去进入秘境的修士所绘,如今虽然过去了五年,想必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童欢压低声音:“不过,我最近听了流言,因为金阳宗中镇压的后土蜈封印松动,灵力外泄,这一次黄沙秘境中的灵药产出品相都极好,只是,秘境中的妖物也要更多些。“
地图简陋,白茸细细扫过,差不多记在了脑海中。
童欢点了点地图左上角的标记:“金合欢在此处产出。”
黄沙秘境原是一座宫殿的旧址,面积并不大,但是里头有许多流沙陷阱,有塌陷风险。
童欢说:“黄沙秘境中栖息着大量沙鼠,因此,这次我带了疏月过来。”
白茸轻轻点了点头,这个少年一直一言未发,她看不出他的深浅来。
童欢说:“我需要去的地方也在金合欢附近,到时我们可以一起行动,互相照应。”
她没仔细说她要进秘境做什么。
不过白茸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秘密,便也不追问了。
顾寐之道:“晚上我们出门采买,明日进秘境,你们要不要一起?”
童欢笑盈盈拒绝了:“琉月这几日特殊时期,我晚上得顾着他一点儿。”
他们两人订的一间房。
顾寐之也不勉强:“那明日再见。”
门刚合上,李疏月已经陡然扣住了童欢纤细的腰,用力按在了门上。随即整个人都贴了上来,用力去吮她唇瓣,显然忍了很久。
……
关了门,白茸与顾寐之朝一楼大门走去。
白茸还有些不解。
什么特殊时期?白茸只知道女子会有特殊时期,倒是不知道男子也能有。
顾寐之懒洋洋道:“你这么久还没看出来,那李疏月压根不是人吗?”
白茸惊呆了。
不是人?那是什么?
她想起上次见过的九尾狐和那个女妖,她明白知道都是妖兽所化。可是,除去容貌较常人漂亮不少以外,她压根从他们的外形上看不出来任何妖兽特征来。
顾寐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你当真是太迟钝了。和你日日相对,你估计都发现不了端倪。”
顾寐之道:“成年后兽类都有发情期,需要伴侣一直陪伴纾解。”
顾寐之说得露骨,白茸面上一红。
她讷讷道:“可是……童欢怎么会寻他当伴侣呢。”
在她的观念里,人还是应该与人在一起的,目前白茸对妖兽的全部认知,几乎全是负面的。
白茸想起那六盲蛟,说要抢她回水下宫殿,缠着她叫她日日与他生小蛟,忍不住覆盖上了一层心理阴影。
顾寐之道:“你说的倒是轻巧,真爱上了,能管他是人不是人呢,能控制的那还叫感情吗。”
“谁都能活得那么明白透彻
,能控制自己,世上哪来那么多爱恨情仇,痴男怨女。脂玉,似又在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好在她很快回神,朝顾寐之嫣然一笑:“是呀。”
她温和地说:“不过预算有限,这些回头再说。”
“我们还是先去找锻造店和药铺?”
两人正说着话,路旁有十余个男人打马而过,周围摊贩立马挪开了自己的挑子,模样都很是畏惧。
白茸与顾寐之便也随着人流站在一边。
不料,马匹过身时,为首的男人竟然停了一瞬,朝他两人看了过去。
“小娘子,娇滴滴。”那男人满脸胡子,声音粗噶,“裹那么多衣服在身上,不嫌热得慌?”
身后一堆男人都不怀好意地笑,视线纷纷落她身上。
这小娘子生得水灵灵,脸蛋俏丽,肤如凝脂,裹那么多也遮不住玲珑起伏的身段,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如若不是他们最近没空,便顺道把她抢了。
白茸怔了一下。
等他们都走了,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是被调戏了。
不远处,那马陡然嘶鸣了起来,将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只听得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顾寐之道:“我不像你们剑修一样擅长暴力,只能如此了。”
他瞧着白茸叹息:“大小姐,你是怎么顺利长这么大的。”
实在是被保护得太好,某些地方,心性纯洁得像是孩子。
白茸却小声说:“我瞧着,他们有些像是霍大哥提起过的沙匪。”
顾寐之愣了一下。
白茸说:“我方才看到,倒数第三个男人的囊没收紧,里头露出来的一角,是上京宫中御制的金铤,还沾着新鲜人血。”
估摸着,应该是刚从行商身上抢来。
再联系周围本地商贩对这波人的恐惧,白茸估摸着,他们便应是之前霍彦提起过的沙匪。
本来还以为她刚才在发呆,没想到竟是在观察这些男人,不料她目力、观察力和心理素质都如此之好。
顾寐之摸着下巴:“估摸着是了。”
白茸却没再多说,她走到了一个摊贩面前,是之前贩给她沙果的摊贩,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约莫古稀之年了,须发皆白。
方才为了躲避马蹄,他慌忙挑起自己的担子朝后挪,不料腿脚一崴,框子里的果子都溢出来了大半,被马蹄碾碎了不少,老人心疼得蹲在地上,颤着手,一颗颗慌忙把还完好的果子从沙土里刨出来。
白茸已经在他面前蹲下:“老人家,你在一旁休息吧,让我来。”
这小姑娘生得神仙一样好看,虽然头上素雅,未戴什么首饰,但是脸蛋白生生的,身上衣裳也贴合干净,布料裁剪都好,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刘瑞年忙颤颤巍巍道:“谢谢姑娘好意,怕累了姑娘,让我自个来吧。”
白茸也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手上速度,她耳明目聪,很快便给他都收拾好,重新封了两担子。
刘瑞年一叠声地道谢。
她又问:“老人家,你家住在哪儿。”
顾寐之很认命地把刘瑞年背了起来,又拿了担子,与白茸一起朝刘瑞年家中走去。
刘瑞年家住黄沙坡,离这里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