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茸的第六感一贯灵敏。

过了一瞬,他方才接了叶子。

却也从自己袖中拿出了一个白瓷瓶子,抛给了白茸。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李疏月说:“我们很诚实,没有你们人类这样多的遮掩。”

他垂眸打量她:“你身上也有被占有

的味道。”如此浓郁,反复烙印,对方应是特别中意她。

他们身体最诚实,喜欢谁,便会对谁有欲望。而非人类这般虚伪狡诈,心口不一。

他确实喜欢童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一直被绑在了她身边。

他不想杀了童欢,却又走不开,只能依靠合欢叶解七情伤。

“这是什么?”白茸不懂他刚才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她捧着那个瓶子,明净的眼眸看向他。

李疏月寡言,简单道:“我族秘药,只对兽族有用。”

白茸:“……不然,你还是留着吧。”她要这个做什么。

李疏月却懒得再与她解释,这是他身上最珍贵的物品,与金合欢叶交换,她也不算亏。

两人在秘境出口等待。不久,顾寐之也出来了,见白茸平安无事,方才松了口气。

他们一起在此地等着童欢,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处扬起一阵尘沙,拿着弯刀的少女身形灵巧,身后竟吊着约莫十多一十个修士,童欢看到他们,杏眼圆睁:“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眼见那修士快追上童欢了,她赶不及出来了。

情急之下,白茸急中生智,伸出灵藤缠住了童欢的腰,随后,自己已经朝着秘境出口一跳。

她先出来了,童欢也被她拽出来了,两人摔成了一堆。

四人立马掐了隐身诀,顾寐之遮掩了几人的痕迹,马不停蹄跑路,直到回了另一处预定的客栈。

终于安顿了下来,童欢捧着那柄弯刀,喜不胜收,在白茸软软的面颊上吧唧了一口:“真机智啊小茸。”

又聪明,又可爱,还软软的很好捏,谁看了不喜欢。

这把融月弯刀是这次黄沙秘境中最珍贵的灵武,被她抢到了手,赚大了。

“对了,你们也拿到叶子了吧。”

白茸羞涩地捂着脸,点了点头。

童欢道:“好,很完美。”

今天这一天实在太累,白茸回了房,沐浴后换了衣裳,坐在床榻上,凝神看着这一片叶子。

金合欢弄到了手……可是,按那个方子,还需要男修心头血灌注。

她轻轻咬着唇,犹豫不决,陡然想起了一个人。

顾寐之正准备歇下,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倒是贵客。”他笑道,“我都要误会你要做什么了。”

白茸忽视了他的胡言乱语,在胡凳上坐下:“今日,谢谢你。”

顾寐之道:“小事。”

“对了,今天李疏月和你在一起,没对你做什么吧?”

白茸有些疑惑他为何如此问,摇了摇头。

顾寐之说:“妖兽和人不一样,对他们,你一定要提起警惕。”

“不要用人类的道德观去看待他们。”顾寐之说,“虽然他们能化人形,但是本质是完全不一样的生物,思维不同。”

“他们没有礼义廉耻,不在乎道德伦常,奉行弱肉强食,只依

靠本能行事。没关系,你的突破最重要。”

“我会再去想办法的。”她扬起脸朝他一笑,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和,“谢谢你告诉我,方子是有效的。”

顾寐之已经帮她太多,是她不知足,越界了。

白茸性情其实很倔强。如此,已经是没有再回旋的余地了,他再提出给,她也绝不会接受。

顾寐之没再做声了,心头有些悔意。

其实,他方才只是想逗逗白茸而已。

顾寐之以前与女人相处时,经常喜欢开开玩笑,来缓和氛围,拉近距离。

白茸若是与他撒几句娇,求求他,他不会不答应,他本也是想借这个机会……与她关系再近一步。却不料,她性子这样的较真又倔强。

白茸没再多说,与他道了一声晚安后,回了自己房间。

她换了衣服,抱着膝盖在卧榻上坐下,心里阵阵泛起酸涩。

自小在白家长大,她其实很不习惯也极少主动开口找人要什么东西……即使以前对他也是,从来都是他主动。

她没来由,无法克制地想,若是他还在,她找他要什么,他都不会不答应,而且不会附带任何条件。

可是,要拿他的心头血去给别人做药。她定然是不可能舍得的,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如此。

这件事,本就是一桩无解的悖论。

或许,只能用金合欢叶去试一试了。

白茸思绪过多,睡前忘记服丹药了。梦里,果然又见到了他。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梦,也清楚地知道,这个他如今已经不在了。

“我已经不爱你,也不想见你。”她轻声说,“你走吧。”

男人置若罔闻,伸手拥她入怀,低眸怜惜地亲了亲爱人的唇,抚平她蹙起的秀丽的眉。

她不断流着泪,一动不动,被他用力揽入宽阔的怀中。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

金阳宗。

霍彦回了宅邸,正对上一个魁梧男人,看起来年过六旬,说话却中气十足:“人找来了没。”

霍彦摊手:“人说没空,在宗门温香软玉在怀,忙着谈恋爱,没时间来。”

“胡说什么呢。”金蛮气得吹胡子瞪眼,“沈负雪怎么可能和我那孽障一般不中用,沉迷女色。”

霍彦懒洋洋道:“他那么年轻,长得好身体好,凭什么不能沉迷女人了。又不是你,一把年纪,不中用了,而且老婆取了孩子也生了,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舞刀弄剑才合适。”

霍彦嘴巴皮子利索,金蛮也无言以对。

他是个武痴,得知上次在青岚宗,沈长离与金瑜比刀后,就摩拳擦掌,竟想自己亲自与他上比一回,若不是因为厚土蜈的封印离不开人,估摸着他自己早杀去金阳宗了。

“对了,我有朋友上门。”霍彦想起来了一事,“明日就不去看封印了。”

他原以为,厚土蜈迟早也会挣脱,却没料想到,或许是

他们镇压得当_[,厚土蜈的动静也变弱了。

明日白茸来宗门找他,他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她一番。

最近青岚宗出了个大新闻。

沈长离竟然从葭月台搬回了清珞峰,住去了梦往亭。

这并非沈长离搬去葭月台以前住的地方,却离楚挽璃住的水榭不远。

李汀竹在云筑院里,听到对面杜若阁几个师姐妹的议论声从轩窗中隐约飘入:“真是见世面了,沈师兄竟然会从葭月台上搬下来。”

“是不是为了楚挽璃啊……你们说,那个传言是不是真的。”

“就是说,沈师兄与她在上京定情,即将成婚的事情。”这话压低了声音。

“可能还真是哎,不然师兄怎会搬家。”

“这算不算高岭之花为爱下凡?也太宠着楚师妹了。”

“说起来,梦往亭离这里也不远……要不要去偷偷看看,小月你还没见过沈师兄吧,当真难得一见,我带你过去看看。”沈长离姿容是无可挑剔的,只是性情过于冷淡,失之风流,可是,许多人偏还就喜欢遭他冷脸。

女子笑音远去了,李汀竹睁开眼,还有些恍然。

他皱眉……想到沈师兄和楚挽璃,怎么也觉得突兀又不协调。

上京一趟,似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楚挽璃这段时间心情极佳,走到哪里,面上都带笑。

她早不想那么费劲,每次都得披着难看的火鼠皮去爬葭月台,忍受那里的天寒地坼。

“哥哥?”她扣门,里头却无人应答。

楚挽璃推门而入,在房间转了转,屋中没有半个人影,沈长离不在。

玄机阁,兽首香炉中溢出袅娜轻烟。

室内极为寂静。

挺拔的白衣青年,与着蓝衣,面目慈善的老人正在安静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