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净房洗漱完,又回了卧房。
她昨夜明明服了丹药,却又做了梦。
是个迷迷糊糊的梦,醒来忘了大半,却只记得那种滋味着实不好受,持续了很久,让她几乎有种溺毙感。她太生嫩,压根受不住这般粗暴又毫无怜惜的多待。
白茸视线陡然一顿。
今日匹逻少见的凉风习习,微风卷起雪白的纱帐。
圆桌上放着那一盏酒,白茸记得,自己昨夜只抿了几口,试了试味道,还余下一大半的残酒,如今杯盏竟已空空如也,似在有意恶意彰显着昨夜发生过的某些事情。
白茸拿起酒盏,仔细一看,又揉了揉眼,用手触着自己的唇,愣神了半晌。
应……是她记错了吧。
白茸与顾寐之在客栈修整了一晚,没缓多久,便赶回了青岚宗。
白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先去丹阳峰看了一眼温濯,温濯还在睡着,瘦了些,看起来很是苍白,但是呼吸还算平稳。
祝明决笑道:“最近情况还好,今早上还在念着你呢,问绒绒是不是快要回家了。”
白茸抿唇一笑,从储物戒里,小心翼翼拿出了金合欢叶。
“你竟真的把金合欢叶带回来了。”祝明决惊叹,“成色还这样的好。”
她惊喜而小心地将它放于她特质的药池中:“温养七日后,再用来制药,效力最好。”
祝明决有意没提起鎏金合欢的事情,这条件实在是太苛刻。
用金合欢,定是无法根治温濯心疾的……但是,或许,也有用呢,可以缓和些许,她看向她苍白消瘦的小脸,实在不忍再让白茸为难。
白茸只是笑了笑,也没提起这件事情来。
只有七日了。欢快道:“哥哥。”
沈长离回眸看向她。
“这处住得可否舒服?”楚挽璃又问,“我明日,再叫人与你添一些布置。”
明明是沈长离的宅邸,她却像是此处的女主人一般,里里外外打点。
楚挽璃大着胆子问:“比葭月台如何?”
他漫不经心:“更热闹,有烟火气。”
楚挽璃面颊红红的:“哥哥喜欢便好。”
她笑着说:“哥哥,我给你做了一些衣裳,叫人给你拿来?”
那日在墨坪山,被他拥着时,她悄悄估量了他肩腰腿的大概尺寸,那会儿心里便有了这个想法。她羞红了脸,想到那裁缝赞不绝口,夸她夫君这身架子生得真好,在剑修中也是一等一的,她日后有福气。
沈长离站起身,淡淡道:“改日。”却也没管她如何知他尺寸。这男人性情当真是有点磊落的凉薄。
沈长离不喜过于浓烈的颜色,衣裳颜色都清淡,多是白青玄三色,他自小性情清冷持重,不喜惹人注目,从未穿过红色。
楚挽璃有些失望不能今天立马拿来,但是没被拒绝,也还算满足了。她想看他穿着她买的衣裳,里里外外都是她的。
待他们大婚那日,他穿红衣,不知有多好看。
沈长离说:“过段时间,我要出一趟远门。”
楚挽璃下意识问:“去哪?”
他唇角浮现了一丝浅淡的笑:“尚不明白具体方位。”
楚挽璃很是茫然,却还是贴心说:“好。”
他近段时间对她比往常温和不少,说话都是有问有答。
一切都顺着她的意思来了。楚挽璃本应感到满足,如今却老觉得有些惆怅……还是进展太慢了一点,她有些贪心了,想要更多。
两人还没有交换庚帖,沈长离也没应下婚约,他其实还算不得她未婚夫。
楚挽璃知道这一点,她心里其实偶尔会有些说不明白的不安,不过倒不是因为未定的婚约,而是因为……她感觉,他对她的身体,欲望并不强烈,可能真是如夏金玉所说,他性子寡淡,或是因为守礼,还是等婚后吧。
她想象了一下,心情又好了起来。
楚挽璃羞涩地打量着他,隔得近了,视线却陡然一顿。
青年薄红的唇上,有一处创口,不明显,很浅淡。以沈长离的修为,很少有什么能伤到他,遑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楚挽璃说:“哥哥,你这里是不是不小心磕伤了。”
她从储物戒翻出一个白瓷瓶:“要上些药么?”
她想亲手给他的唇涂药。沈长离坐下,她站着,便能够到他的唇了。
沈长离没让她碰,指尖从药瓶中蘸了一点药膏,随手涂抹在了自己唇上伤处。
他身上有种浑不在意,却自成风流的气质,以前楚挽璃只看得他身上清冷肃杀,如今偶尔能窥到一点他属于男人的这一面,让她极为动心。
楚挽璃一眨不眨
地看着他。
看那点莹润的药在他薄而漂亮的唇上化开,用眼神描摹过他唇形。
她心砰砰直跳,想象着被这双唇亲吻的感觉,那日在墨屏山,明明也有过,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味,觉得沈长离的吻不该是如此,她本能地觉得,他不可能会有那样的多情温柔。
楚挽璃在梦往亭待了很久,与他说话,沈长离阅读典籍,她便在一旁叽叽喳喳说最近宗内趣事。
一直到了亥时中,夜色寂静,再也拖延不了了的,楚挽璃方才恋恋不舍打灯笼回了自家宅邸。
心音告诉了她,近期会有机缘,让他们关系得到突破,到时候,它会告诉她如何做,沈长离最终还是会成为她夫君。
她脚步轻快,面容带笑。
……
窗纸上方印映着两人剪影,从对面的云筑院看过去,历历可见。
顾寐之与李汀竹在院中对弈,晁南在一旁观战,白茸去朋友家小住,他们这院子,陡然便显得空了。
晁南道:“没有了师妹,这里一下显得好空好寂寞,师妹什么时候回来住呀。”
顾寐之抬眸瞧着对面梦往亭,和那窗上剪影:“这般情况不变,许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维持得再淡然,也不可能受得了这般日日搓磨。
顾寐之淡笑,果然,只要遇上了那个爱的人,一切对爱人的标准都是可以灵活变通的。
痴情女恋上薄情郎,当真只有一种结局,若顾寐之是女人,沈长离便是他绝不会沾染的一类男人,心坚如铁,危险、疯狂又恶劣。
……
夜间,明月高悬。
待到楚挽璃离开之后,他方才起身,离开书室。
这是不是就是为人夫该做的事情?他虽如今没有伴侣,但也会耐心去做,耐心去学。
沈长离瞧见对面那竹影葱茏的院落,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为了照顾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男人,她又搬去了丹阳峰,不过他也无所谓,早习惯了她的博爱,如今左右也与他无关了,该是她男人操心的事情。
他漫不经心想,那般羸弱的男人,为何不直接去死,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满都满足不了她。
他若是成了那般羸弱残破的无用模样,定会立刻自裁。
今晚是朔月夜,体内龙骨毒发作得格外厉害,因他这段时间频繁动欲,又一次也没满足过,牵动了龙骨。
漆灵山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
从入口一路顺着隧道往下,是个巨大的地下湖,湖边结了晶莹剔透的冰。
这里比起葭月台上的寒池面积更大,不融冰更多,如非克制不住,沈长离来得少。
乌发白衣的清俊男人褪去了衣物,露出一副宽肩长腿,结实优美的身材,这具身体如今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正是成熟得刚好,完美的青年时候。他踏入了池水,眸光冰冷,安静地阖上了眼。
手指触到了唇上的伤。
那晚,他弄得狠了,她呼吸不畅,在梦中咬了他的唇。她一贯喜欢咬人,他们第一次时,那晚便重重咬了他的肩和手臂。
不知其他女人是否也有这毛病,他懒洋洋想,她们的男人倒是享福。
龙骨一阵阵燥热,这点浮浪完全没有褪去。
他思绪飞得远,觉得这副身子束缚。
脑中却陡然划过一个念头。
她若是守规矩,与他成婚后,他可以允许她用手抚.慰他的原身……他的身躯,龙角,尾部,还有很多地方。
他视线清明了,神情已经阴沉起来,为自己这个荒唐可笑的念头。
从学会化形开始,十多二十年里,他都没有再在人前化回原身过,遑论给她碰,她配吗,他便是想找人了,怎么也轮不到她。
身上异样不但没有消褪,反而越来越厉害。
天间撒落瓢泼大雨,阵阵闷雷震耳,似就近在耳畔边炸开。
男人靠在池边怪石上,只是随意舒展开了修长的四肢,什么也没做。
他在上京城中滥杀的业力反噬,竟在此时来了,倒是来得正好。
层层叠叠的透明冰层,结成了一朵硕大的冰莲花形,将池子周围无声地封禁起来。
水波剧烈起伏了一瞬,倏尔平息。
……
夜间陡然下起暴雨。
白茸从噩梦中挣扎着惊醒,她搬回了丹阳峰,这几日,除去照顾温濯,便一直泡在藏书馆,试图寻找能制造鎏金合欢的新方子。
那日,她在云筑院撞见了那一幕,夜间便又开了经常性的梦魇,都是各种噩梦,白茸如今也习惯了,丹药效力似对她不再明显。
她最近很少再梦到他们定情后的事情,多是她年尚幼时,无忧无虑,温馨平静的回忆,那会儿两人都还小,她把他当哥哥依赖,他为她采喜欢的花,买爱吃的点心,替她抄写她被夫子罚写的经书,给她擦眼泪,尚还不熟练地学着哄她。
醒来后,喉咙极为干涸,眼眶也是干的,白茸下意识摸了摸枕头,窸窣端了白日剩下的一盏雪梨汤,润了润喉,觉得舒服不少。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曾以为再激烈无法承受的情绪,随着时光流逝,似都可以慢慢适应。
她手腕上的鳞片正在一阵阵发热,其上蔓延起的血色更为浓郁,忽明忽暗。
白茸燃了灯,给自己披了件外裳。她拧眉瞧向窗外,漆黑的夜色里,暴雨如瀑,混杂着声声遥远的闷雷声,天气极为恶劣。
以前,鳞片从未如此过。
那条素未谋面的龙,用鳞片救过她好几次。
白茸担心鳞片的异常,其实,自从月前,还在上京时,它就开始不对劲了,只是都没有今天这般剧烈。
她唤醒了楚飞光,示意他看:“师父,他是不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心鳞与龙是相通的,遇到这种情况,确是他本体出现了问题。
楚飞光沉吟道:“并不是受伤……更像是
业力反噬的诅咒。”
白茸愣神:“业力反噬?”
楚飞光从容道:“违背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