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一个病人比什么。”
“你病你光荣。”云木香咀嚼着饭菜含糊道,眼睛却一直盯着他。
“我脸上脏?”
“你眼睛跟我说,你不对劲。”
云沉香心跳快了两下,莞尔一笑。
“那你猜猜,你不是想要友谊商店的香水,猜中就给你买。”
云木香吞下最后一口饭,来精神了。
她提醒道,“哥哥,友谊商店只接待外宾,普通人进不去。”
“嗯。”
嗯?
这是有法子!
“买那个还要外汇券。”
“你想不想要?”云沉香眉眼温柔,笑意盈盈。
“想!你等我准备一下。”
云木香起身,从客厅里翻到云母管用的针线篓,从中找出六颗扣子来。
她重新落座,故意坐在云沉香对面,冲他俏皮地眨了两下眼。
“手伸出来。”
云沉香掌心向上,手指修长,掌心血色浅淡,黑色的扣子放上去,黑白对比明显。
“你随便丢。”
云沉香随手一洒。
圆圆的扣子在桌上象征性地转两圈,啪嗒躺平。
坎下巽上,小象,涣奔其机,得愿也。
“……”
云木香心情有点复杂。
她重新捡起扣子,让大哥重新丢。
云沉香双眸清亮地盯着妹妹,嘴角噙笑,再次随意丢开。
一连六次。
皆吉。
云木香负气地收起扣子。
“哥,人生遗憾才完美,我算到,那香水就是我求而不得的遗憾,我决定认命!”
她手拍拍大哥胳膊。
“再说,我哥哥扛着病体,寒冬腊月坐在书桌前写文章多辛苦呀,那赚得润笔费都是辛苦钱,我做妹妹的心疼哥哥,舍不得。”
手上把扣子放回针线篓里,物归原位。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云沉香眉眼弯弯,“哥哥不允许你人生有遗憾。”
“……”
是白仙给你的底气吗!
安逸趴窝的白仙:唧唧唧?
兹拉。
头顶的电灯闪了闪,突然“啪”地一声眼前一片漆黑。
“哥,你别动,我去找蜡烛。”
外面小孩子大声喊着停电啦。
“哪儿又跳闸。”
“谁打手电筒去看一眼。”
云木香缓了缓,等视线适应黑暗,从抽屉里摸出两根蜡烛,去厨房找火柴点上。
在饭桌上滴了两滴蜡油,把蜡烛固定在桌上,她才引燃另一根。
云木香趁机找借口,“爸他们肯定还没吃完,我把蜡烛送过去。”
她看云沉香站起身,立马说:“哥,你帮我看着淼淼,我怕他被吵醒后见不到人害怕。”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云木香说完就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大哥喊妹夫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是两家商量婚事,周以臣说娶她时。
最近一次,是周以臣找人帮忙,帮她办下毕业证。
云木香稍微一联想就明白过来。
大哥是认为供上保家仙,自觉安全,想给她个完整的家,就开始瞎操心她。
“多余瞎起劲。”
云木香很满意现在的小日子,一点也不想改变。
她伸手拉开院门,出去就瞧见隔壁伯伯叔叔也出来了。
夜风吹过,带着淡淡的酒臭。
周父因为停电,被迫停下酒。
屋里喝得浑身热乎乎的,出来被冷空气一激,头脑都变得清楚不少。
只云父热也裹着棉衣,跟在后头碎碎念。
“你们赶紧把衣服穿上,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
感冒都是轻的。
中风也是有可能的。
“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别不当一回事。”
“知道了知道了,你是越老越啰嗦。”
云木香护着拉住上前,“爸爸,我去把外套拿出来。”
“都挂在门后面。”云父没看到他外孙,“淼淼睡了?”
“恩,大哥看着呢。”
云木香把蜡烛给出去,抹黑进屋去拿东西。
“蜡烛带上,小心撞到。”
“我能看见。”
詹弘毅发酒疯,推身边人,“你们一个个的,就等着我干女儿照顾,好意思。”
“我不跟醉鬼说话。”祝同志走到云父身边,“今天看沉香气色好不少,是找到新办法了?”
“没,还是老样子,只能在家待着。”
云父叹口气,“有时候我就在想,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害得沉香出生就落病。”
“呸呸呸!破除封建迷信,你这都是残余思想。”
董同志听见,小声说:“可惜国外许多技术都对我们进行封锁,没办法互通有无,我们发展还是太慢了。”
“说什么?”詹弘毅搭着董同志的肩膀靠过来问。
“说沉香的病,开胸手术风险太大,前几年首都有位国医圣手,专攻心胸科,组委会开会时还想拿着沉香的病问问,可惜没见到人,这两年突然销声匿迹。”
董同志年轻时也是一名医生,后来伤了手没办法再手术,便改变工作方向,想办法进了卫生部。
大城市一些消息会互通,董同志却几次都没打听到。
詹弘毅安静听着,蒲扇似的大手拍了下董同志。
“我干女儿哥哥的事,就是自家的事。”
董同志差点被拍吐血,拉下醉鬼的胳膊推开。
詹弘毅身子晃荡两下,很快站稳。
“真的,部队做最多的就是外科手术,老云,你把沉香的病例给我一份,我带回去让我那儿的医生好好研究研究,没准上海治不好的病,我部队的兵能治好。”
云父瞅一眼拉踩的醉鬼,心底控制不住地浮现希望。
“方便吗?”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要是嫌我这层关系太远,周以臣大舅子这关系近吧,打报告申请看病,直接就能批。”
“谁?”
“你儿啊。”
詹弘毅晕乎乎地凑近云父,呼吸间全是酒精发酵的味道。
他故意小声说:“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就告诉你一个人,我悄悄批了你儿两个月的假,不过这小子说要给家里一个惊喜,让我别告诉你们。”
周、董、莫、祝、袁:“……”
好的,全听见了。
最高兴的要数周母和云母,俩人一左一右把人夹在中间。
“说真的呀!”
“什么时候到?”
回神的云父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