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狗屎运都没走过的展林,不偏不倚,被点中。
要去奉剑给傅惊尘。
展林心中隐隐有疑惑。
不是听那些弟子说,傅惊尘向来亲力亲为,少假手于人么?怎么现在又要人去给他送剑?
……也或许剑比较多?顺便让他们再取走、分散给其他弟子?
此时此刻,弟子诸多,还在宗主庭院中。纵心急如焚,展林亦不能推辞,此刻离开又过于惹眼,他自觉能力还可以,但单
打独斗肯定干不过这一院子人,更何况,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青青——只好跟随那些弟子,一同去送剑。
一路上,分树影拨花香,走过一行密密青青的竹林,展林才体会到,适才弟子们议论“惊尘尊主说:“师尊您也不必太过伤神,无忧师兄此次的确做了错事,刚愎自用,才害得长阳师叔在对战中失踪——”
“无虑,”傅惊尘温声提醒,“无忧此次固然有错,你也不可说这种话——如今无忧已经自食了恶果,你无须再多言。我让你送荷叶饼给他,也是希望你们师兄弟关系和睦。”
青无虑拱手行礼,说多谢师尊教诲。
二人这番对话,让外面捧剑的展林听了个清清楚楚。
霎时间,他愣住了,这……这这这满口因果的,当真是魔头?
作恶多端的大魔头,还懂什么叫做“自食恶果”吗?
当真不可思议。
只有一点传言不假。
这大魔头看起来,当真是丧妻的鳏夫模样——温和平静,好似情绪再无过多波澜。
所有爱恨情仇,喜怒哀乐,都随着早夭的爱人一并与世长辞。
换句话说,就是心如止水、断情绝爱了。
展林都不知,能叫一个大魔头如此爱上的,会是何等人。
等平安救出大师姐、离开后,要想要问一问青青师妹,她可曾有头绪。
只听房间中,傅惊尘淡淡一声“你近日也多操劳,回去吧”。
青无虑恭敬行礼,捧着那荷叶饼,大步离开。
展林的心悬起来了。
——就要捧着剑,请傅惊尘为这些剑注入真气了。
打头的弟子奉剑。
傅惊尘起身,看了一眼。
他叹气,往内室走,说今日有些疲乏,先把剑都放在桌上吧。
展林随着一群弟子踏入房间中,挨个儿将宝剑放在一长几l上。
这个过程中,傅惊尘始终没有看过来。他已经挪去内室,立在窗前,随手抓一把小米放在桌上,又捏一张信,正安静读。
明烛燃灯,他长身玉立,夜间隐隐看,温润如玉,当真绝色。
哦。
展林想,是个有些绝色的鳏夫了。
看对方注意力不在这边,展林稳稳放下剑,屏住呼吸,转身。
傅惊尘还在读信,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些弟子中多了个陌生脸庞。
转身走出几l步,见仍安然无恙,展林的心缓缓落回腹中。
机会难得,他不忘暗暗观察这房间布置,只见这室内和外面同样简陋,倒是这窗边,养了两只白白胖胖、绒绒呼呼的信鸽,一蹦一跳,亲亲密密地蹭着啄小米吃。
那窗下亦设着案几l,挂了几l根毛笔,铺设信笺,真叫展林刮目相看。
不曾想这魔头,竟也懂得舞文弄墨,亦会写信予人。
展林听多了流言,还以为,大魔头这种性格,只会把想见的人抓起来关着呢。
还差一步,便能彻底踏出这大魔王的房间,顺利摆脱他,然后静悄悄出去,静悄悄地离开这个院落,静悄悄地找到青青,静悄悄地告诉她,快些走——
傅惊尘大约还记得她——
待回清水派,紧急将青青藏起来,弄清楚事情真伪前,先让她闭关上七七四十九天再说。至于救大师姐的事情,他还可以呼叫二师兄等人,速速来增援。
他抬起脚。
定在门槛上。
嗯?
展林一愣。
没有丝毫术法的痕迹,亦或者中咒的感觉,偏偏他此刻动弹不得,仍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抬着脚,却怎么都落不下。
“当年清水派一别,许久未见,”傅惊尘微笑,“别来无恙否?”
头也扭转不动,艰难斜眼看,瞥见层层复重重,素雅衣衫,男人温润如玉,此刻就站在他身侧。
他何时来的?
展林丝毫不曾觉察。
额头冒冷汗。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飒飒银杏叶,风吹如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