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
无数人追求的异眼,定清将最后一个安放于芳初魂魄上,能助她轮回转生后,天然比旁人更多一份道行,更易成仙飞升。
至于他本人——
失了异眼,此生又在干涉下注定入魔,绝不能再修炼出新的异眼,断送求仙问道之路;
又代替、背负芳初此生原本的孤命,此生此世,丧父丧母,众叛亲离,纵使有真心关切他的,亦会因他而死。
可惜百密一疏。
莫不欲不曾想过,纵使入了魔,前世的定清、今生的傅惊尘,仍旧有着惊人的修炼天赋;甚至于,以他血肉重塑的花又青,也有着如他般的聪颖天资。
纵使满手罪孽,偏偏还有着丰厚无穷尽的修为。
那座阴影始终笼罩着莫不欲。
此时此刻,莫不欲深知,若同傅惊尘交手,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去。
但傅惊尘没有杀他。
定是有所原因。
“你这么久了还不动手,必然是有东西要问,”莫不欲说,“说吧,你今日设陷阱,深入东阳宗腹地,又是所为何事?”
傅惊尘直截了当地问:“是谁差遣你将青青送到我身边?”
莫不欲脸色变了又变。
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我不曾做过此事,只是通过定清昔日遗言所知。”
傅惊尘阴晴不定望他。
“你若不信,可将墙上那封手书取下一观,”莫不欲说,“用清水泼向背面
,便能看到定清临终前留下的话语。内力消耗过度,又将反噬。
“我只是坏,”傅惊尘说,“不是蠢,若此刻逼急了他,你我都难离开。”
小黑懵懵懂懂喔一声,又说:“那老东西最后结阴的手势,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召唤什么东西。”
“和黑魔有关,”傅惊尘说,“他私下中和某个黑魔有所交易。”
小黑:“汪?”
试探结果已然明了。
即使莫不欲身体不曾有黑魔,也定然和那黑魔脱不开干系。
“带我去见青青,”傅惊尘阖上双目,静静感应着龙凤双佩的位置,说出一个地名,又擦去唇角血迹,“速去,待回玄鸮门,那些背叛玄鸮门的弟子,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小黑精神大振,铆足力气,一路赶风追月,奔赴目的地。
另一边,被变做傅惊尘模样的花又青,在住进私宅后便悠悠醒转。
油灯烛火如黄豆,自床上猛然惊坐起。
映入眼帘的,是王不留如银子般的发。
大约是这几日累到了,他以手撑额,正打盹,听见动静,抬头,瞧见她醒了,便笑:“醒啦?”
花又青:“嗯。”
声音一出,她便觉不对劲,掀开被子,震惊地低头看看裤子,觉得那里似乎多出来一个了不得的大东西。
等等,这熟悉的手。
修长手指,青筋分明,还有这磨人的茧子。
花又青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后知后觉,意识到傅惊尘将她幻做了他的样子。
王不留显然不知这点,尚在幸灾乐祸:“你完蛋了。”
“你和海,棠宗女弟子在一起了?”
“你不干净啦!”
“傅惊尘!”
花又青:“……”
她掀被下床,若有所思:“你平时都是如此和我讲话吗?”
“不然呢,”王不留双手抱胸,哼一声,“莫忘了,当初是你害青青死去;我不管你花了多少力气复活她,总而言之,都是你应得的。”
花又青按了按太阳穴,沉思片刻:“难怪傅——我总认为你能给人带来温暖。”
王不留顿住:“嗯?”
“一听你说话就上火,”花又青感慨,“真是不容易。”
傅惊尘天天面对着他,能容忍王不留活蹦乱跳到现在,当真不容易。
王不留:“……”
醒来后的花又青,略略调养片刻,便觉药效已然散尽,此时此刻,身心顺畅。
不忘修书一封,唤周遭专业的妖兽传递,讨价还价,以两枚丹药成交,请它们将信带往方宅,告知其中师兄他们,自己如今安全,只是还要些时日回去,恳请放心。
他们如今在孟国的一处私宅中,还是傅惊尘先前吩咐卓木物色、购置的庄子,三面荷塘一面森绿,十分安静,悄无声息。
晚饭后,石山和王不留都已入睡,唯独卓木值夜——小黑悄然背负几近昏迷的傅惊尘
而来,抖落一翅膀的寒意。
花又青幻回原本相貌,仔细替傅惊尘把了脉,察觉到他体内隐隐有魔气横冲直撞;
当机立断,将他扶到床上,这次不再犹豫,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划破手腕,递到他唇边,掐诀催动自己血液流速,源源不断地喂给他。傅惊尘的敌人太多太多,再不快快好起来,若是被东阳宗追上,只怕他真的会就此丧命。
……还真的有用。
饮下她大量血液后的傅惊尘,身体渐渐不再高热。
花又青探他脉搏,敏锐察觉到,方才还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黑魔气,如今渐渐乖觉安静,像被血成功压制住,短暂睡去。
她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