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兄长,医者

不是吧魔头你! 多梨 2965 字 7个月前

花又青从未想过“受孕”一事。

传闻神仙已摒弃七情六欲,脱去生老病死;却也并非完全,若神起了凡心,便不配再做大公无私情的仙,会渐渐削弱法力,直至虚弱消亡。

对于大部分修道者而言,修行的过程,便是淡化私心,转小爱为大爱。

譬如卓木所修行的无情道,除却那个“修无情道必然要遇到命中情缘”的诡异规律外,还有着许许多多不那么贴合的传说——

什么杀妻证道,杀夫证道,杀父杀母杀亲杀子——更有甚者,为表自己一颗断情绝爱的心,恨不得连祖宗十八代一并从坟中刨出,献于天道,以证实自己的确是个再无什么私欲的家伙。

着实可怜。

定清师尊昔日同人坐谈,讲无情道,便讲清经诀第一句,大道无情。

无情,是无“私情”。

公允平等地爱着世间万物。

四季白昼更替,万物生灭循环。天地不偏颇,平等看花开花落、潮起潮退。月升月又坠,生老病死间,不曾因个人喜好而施以干涉。

此乃公允的天,也是历代国君所推崇的“天下为公”。

无情并非冷血绝情,而是大爱无私情。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必须造杀孽、献祭至亲至爱方能证道——又是在证何道?

花又青从不认为自己能得道成仙。

她抛不下的东西越来越多,师姐师兄,师妹师弟,再往后,还有清水派的荣光,守门的……

包括傅惊尘。

若要她舍下一切,要她明明有能力阻止亲人不幸、却不能加以帮助,那即便要她做神仙,也没什么趣味。

本着虚心好学的原则,花又青悄悄唤出将军府的两只家生灵,此物乃和气所化,多生于福泽绵长之家。并无实体,但可幻化万物。

花又青在清水派修行得久,魂魄干净,气血又纯。如她这般有些道行、将来有一日能飞升之人,都十分受这些家生灵、一心向善之妖的敬重。

谁不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世上能成仙者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认清自己资质、想要一并升天的“鸡犬”。

两个家生灵听了花又青的疑惑,商议一番,一个化男、一个化女,亲身为花又青示范那鱼膘的用法;等花又青坐立不安地看完后,俩生灵又男转女、女转男,再度表演了羊肠的使用方式。

末了,两个家生灵真诚地告知花又青——若成仙、勿相忘。

他们在这将军府生活久了,懂得花样不止这些;若花又青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在那天庭中寂寞,可携这两名家生灵上天,闲暇时节为她排忧解难。

花又青:“……好的。”

若如此,她便不要成仙了。

万一被安上个“秽乱天庭”的理由,她可不就得下十八层地狱?

面对这俩善心的家生灵,花又青再三道谢,忙不迭地跑掉了。

去东阳宗取宝剑此事,虽

暂且达成共识,但考虑到清水派的颜面、以及和东阳宗的关系,双方决意暂且分开。

傅惊尘和玄鸮门中的人,早就已经和东阳宗结怨,不在乎再增添一份罪名;而方回燕则要带花又青重新回方宅,接上谢垂星和重伤的青无忧后,先回清水派——借着和东阳宗联手的机会,伺机探查宝剑下落。

无论如何,此剑都要归还予将军。

玄门中的人,不该掺合普通百姓的生活。

此言一出,王不留便冷笑不止。

“若你早早便有如此觉悟,当初玄鸮门便不该同姜国结盟;这些年,玄鸮门弟子秘密参与姜国的战争,因我玄鸮门而死伤的普通百姓不计其数——”高高束起的银发闪着寒光,他忿忿,“何必又在此时佯装仁慈?”

花又青知道王不留在说什么。

修道者参与国和国的斗争,在玄鸮门下场后再度升级。如今世上灵气越来越不足,而修道的人越来越多,越是乱世,越是有一批富人渴望长生、渴望永恒地巩固自己的权利。

门阀,世家,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穷人新富,比任何人都希望阶层就此代代巩固下去;有了新的富人起势,便要有落寞的世家被排挤出去,一如年迈的家主不肯放权给子孙,一定要将所有权利握在掌心,才能确定自己不会被抛弃。

求长生,求武力,求人脉……不仅仅是世家贵族,那些达官贵人、乃至皇室宗亲,都同修道者有所交际。

信仰的力量和对门派的供奉,能极大缓解灵气的不足,更多的修道者参与战争,更多的人无辜死去。

王不留性格耿直,底色还是良善的,自然看不惯傅惊尘此行径。

傅惊尘那“大魔头”的名声,有一部分也来源于此处。

如今听王不留这样说,傅惊尘气定神闲,转身问花又青,想不想吃葡萄干。

将军府上有许多西域西送来的大葡萄干,色泽红润,细尝有玫瑰香。

花又青摇头。

她问王不留:“若是玄鸮门不帮姜国,眼睁睁地看着傲龙派弟子和孟国一同灭了姜国,无数姜国将领为此牺牲、士兵被屠、皇宫被铁骑践踏——这便是正义之举么?”

王不留眼睛睁得很圆。

“论起来,孟国才是第一个和修道者结盟的国家,傲龙派也是第一个参与战争的门派。仅仅是一个姜国定然满足不了它的胃口,待姜国覆灭,孟国必然会侵犯周围其他国家。如你所说,其他修道者都不参与战争,任凭孟国横扫诸国、傲龙派壮大到压下其余门派到风头,待到世上再无国、无人敢与之对抗,”花又青问,“届时,修道者成为人上人,你认为普通百姓的生活会好么?”

王不留:“……啊。”

“如果你真的要主持公道,也该去谴责最先挑动战斗的那个,而不是最厉害的那个,”花又青一指傅惊尘,“难道强大就是他的错误么?”

傅惊尘优雅品茶,闻言,微笑:“和青青相比,我又如何敢称‘强大’二字。”

王不留受不了了:“教育我便教育我,能不能别在这里秀你们的兄妹情深?肉麻死了。”

他拍拍手臂,嫌弃一哆嗦,语重心长:“有青青这么一个好妹妹,你真该沐浴更衣焚香向上天祷告——另外,青青,你偏心也有个度,我也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