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浑身又是泥又是水的,脏兮兮的。
结果小孩眼眸颤动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白玉似的脸沾着泥巴,两撇眉毛皱着,为难的样子也很可爱。
“不换是要生病的,你会自己换衣裳吗?”
小孩低头抓着自己的衣襟,抿着唇不说话。
夏诉霜叹了口气,决定帮他把衣服换了,作为一个大人,照顾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没什么。
她记得跟着宋观穹上山的行李是放在角落里的……于是转身去翻找起来。
结果宋观穹在她找衣服时,转身又跑了出去。
“诶——”夏诉霜以为他又要跑出去,赶紧去追。
走到门口,就见小孩停住了。
他只是坐在竹制的台阶上,小小一团黑影,好像装满了烦恼。
怎么看怎么像刚上山的自己。
可这是牧守西北的定国公唯一的嫡子,他会有什么烦恼呢,是离开了家人吗?
“你不愿意换衣裳,山上也没有暖炉,小木木,你告诉师父,我该怎么办呀?”夏诉霜走到他身边坐下。
小木木?
本想安静一个人待着的宋观穹扭头看她。
迎着他疑惑的视线,夏诉霜偏头
()打趣道:“你呀,跟块小木头似的,我当然这么喊你,谁让你自己没告诉师父,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脸绷着的人别扭了一会儿,吐出一句:“宋观穹……”
夏诉霜眼睛一亮。
说话了,说话就是有戏,她凑得更近,“观穹,真的不换衣裳吗?明天会生病的,难道,你是想让家里人把你接回去?”
她说的不是假话,孩子刚送来没几天就生了病,他家里人一定不放心。
“不要!”
这一声有点急切。
他只是想逃离定国公府,去哪儿都好,再也不要在定国公府待着了,怎么能再回去!
夏诉霜不知这小孩为什么抗拒回家,她只是提醒:“可才来几天就生病了,要是让你家人知道,会把你带回家。”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不会生病的。”他恳切道。
“病可不由人。”
宋观穹在她的话里沉默了半晌,转身回了屋子,把门关上了。
夏诉霜也顺势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此时暴雨小了一些,仍旧下个不停,她又去看徒弟。
宋观穹果然换好了衣裳,只是又坐回了刚才的地方。
檐下的花灯所剩无几,还有一个被打下来,滚到了她的脚边,夏诉霜捡了起来,花灯小小一盏,可以捧在手里,油纸面上是一个大胖娃娃抱着莲花。
点亮了,娃娃笑得很是喜气。
“好看吗?”她举到徒弟面前。
宋观穹埋着脸,摇摇头。
……
你都没看呢……
算了,一个小孩而已,她做人师父的,怎么会和他一般计较,还打算说什么,却看到宋观穹肩膀颤动了一下。
“观穹,你怎么了?”她扳他肩头,被扭开。
这小孩在哭。
夏诉霜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哭,也不懂安慰人。
她思索了一下,将他拉过来,拉到怀里抱着,宋观穹一愣,挣扎着要躲开。
“你别动哦,慢慢就暖和了。”
夏诉霜抱着人才发现,他四肢都很冷很冷。
“别哭了,是哪儿疼吗?”
看反应不是。
“在山上虽然很孤单,但不是每天都这么吓人的,还有些好玩的地方,雨停了,就会有蘑菇长出来,过两天带你去采蘑菇好不好……”
夏诉霜絮絮叨叨说着,不知道宋观穹有没有在听。
暖意借由身躯传送到宋观穹的四肢,更令他在意的,是……被人圈抱起来的感觉。
比在温暖的被窝里的感觉还好。
发觉她不说话了,宋观穹从手臂间抬起脸。
放在一旁的花灯透出暖光,勾勒出她酣睡中柔和的轮廓。
宋观穹就这么看着她无限挨近的脸,一动不动。
他才十岁,害怕这世上很多东西,唯独不怕死。
他怕自己逃到了山上,什么时候又会被带回去,怕遇见了一个喜欢的人,她什么时候又会和生下他的定国公夫人一样,逼迫自己按她的想法做事。
可是这几天,这个人都没有那样做。
她只是带着无奈的神情,即使有点崩溃,还是由着他做任何事。
看了良久,宋观穹轻轻地,将额头靠向她的脑袋,闭上了眼睛。
终究只是十岁的孩子,折腾了一夜,也很累了。
漆黑到苍青的雨幕下,两团小小的身影相依着,不知不觉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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