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难测,路迩在那一刻才有了实感。

路迩惊讶于这人的死皮

赖脸,也懊恼于自己实在低估了召唤者的贪欲。对方不许愿,他还真的拿这人没办法。

最终,路迩只能泄气地想:那就熬死他。

还好这个召唤者并没有许过永生不死的愿望,要熬死他倒是不难。

偏偏,那召唤者猜出了路迩的心思,彻底撕开了伪善的假面,怒火中烧地指责路迩:“你想等我死?!你如果不完成我的三个愿望,我会用我的灵魂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不会从我这里得到半点信仰,你只会得到愤怒和憎恶!”

其实,诅咒又有什么意义呢?

强大的魔王怎么会害怕一个弱小的人类的愤怒和憎恶?

可是,路迩真的被他激怒了。

那时的路迩已经不再去想什么两全其美的方式,他只有一个想法:贪婪的家伙,活该自取灭亡。

于是他做出了第一次毁契的决定。

而且,不是以破坏契约阵的方式。是直接放逐了召唤者的灵魂。

对方极其不可思议地在最后一刻望向路迩,已经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一瞬间究竟是想要向路迩求饶,还是向路迩发出他最恶毒的诅咒。

因为路迩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虽然同样是完成愿望,但大魔王就是大魔王,你可别当我是什么搓一搓就不见了的神灯。”

路迩面色冷酷地一挥手,将卑贱贪婪的灵魂丢进虚无——那是时间尽处,灵魂放逐至此,等同于抹杀。

“冒犯王,就要付出代价。”

路迩这么做的时候,是解气的。对方因为自己的无礼和冒犯最终尝到了恶果。

但大魔王路迩也需要为他的选择,付出毁契的代价。

那是古神第一次在路迩长大后出现在他的意识海。祂并没有说什么无意义的道理,因为木已成舟,毁契已是定局。

祂只是问路迩:“你认为自己错在了哪一步?”

路迩当时的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想法:错在他不知道对方太贪婪就签订了契约。错在他作为大魔王,没有和这个人类保持一定的距离,让这个人对自己不够敬畏。

错在路迩自己沉不住气,明明可以靠熬死对方来结束契约,却因为愤怒而抹杀了对方。

可是所有的念头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贪婪是原罪。可能够召唤魔王的生灵们,哪一个不贪婪?

所以问题不在于贪婪本身。

而在于路迩竟然天真地相信,这世上有不贪婪的人。

路迩在那一刻,才作为大魔王真正地成熟。

他对古神说:“我不认为是因为错了才走到这一步,也许我本来就该走这一步。”

古神似乎觉得这个答案很有趣,祂未作定夺,不判对错。只道:“索拉菲斯,你的路还很长。”

下一刻,路迩便去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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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我沉睡一千年后,醒来就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回到城堡,反而

被扔到了那么一个低等世界的时候,我真的很烦躁。”到你了。”路迩望着江烬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不管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再也见不到江烬这个人了。”

答案已经十分显然。

路迩的第二次毁契,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学不会爱江烬,可是又舍不得熬死江烬。那就只能毁契。

那么他后来去找叶涂当下一个契约对象的事情似乎也就合情合理。

想通这些事,江烬忽然就有些颤抖,连呼吸也不稳了,紧张地问:“所以迩迩,你第二次打算毁契是因为,比起去地狱面对你害怕的那些刑罚,你……更怕失去我。”

路迩张了张嘴,但江烬犹嫌不够,又说,“即便再次毁契会被放逐灵魂,会和这个世界、和我一同消亡,你也愿意尝试,只是为了留我在身边,对吗?”

路迩抓住插嘴的时机,言简意赅:“当然不是。”

江烬:“。”

好。

自作多情了。

“被放逐灵魂的前提是,我的信徒在我下地狱的那一刻背弃了我,不再信仰我。”路迩挑眉,倨傲地看着江烬,“你会背弃王?”

江烬坚决道:“不可能。”

“所以啊。”路迩扬起嘴角,“我只是在当时,做了一个最好的选择。”

江烬一把抱住路迩:“明白,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路迩噗嗤一声笑了,“哪儿来的底气。”

“你给的底气。”这不是江烬第一次这样说,他轻轻咬住路迩的耳垂,与他低语,“再卑微的信徒,也因为有王的偏爱,而变得自负。”

路迩被江烬的唇蹭着耳朵,觉得好痒,但心里又酥酥麻麻的,他摁着江烬的肩膀,没有躲开他的亲昵,但这时,余光却又看见江烬的手在裤兜里掏来掏去。

路迩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句:“江烬,你偷偷摸摸地藏了什么东西?”

一听到这话,江烬的手立刻从兜里抽出来,有些尴尬地背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