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旅中

“滚下去!别跪了,再跪你妹妹也起不来!更受不起!要跪就滚出外面去,别在我跟前儿碍眼!”

显然,这些情绪不是对着躺在床榻上的她的。

因为很快,疾言厉色之后,那声音又变得极其痛楚与无助。

“你这样跪着,有什么用,倒不如跟我说,现在还要如何?究竟要如何,才能让我的阿黎醒来……”

一段有些长久的哭泣后,那妇人含着哽咽的声音,才又再次响起:“阿黎情况已经一次比一次严重,这次吐血不醒,离上次也就五六天的时间,那一碗碗的黑药越服越不起作用,所花费也一次比一次多,可如果能起作用,再多花费又如何!将这最后的庄子卖出去也行,可我的黎儿能醒来吗,你只会跪!可你跪在这有什么用!”

“你那所谓的兄弟、大侠害得你妹妹成了这样,只留下点金银就一走了之,再也不管,这么下去,我儿的身体该如何是好?迟早,迟早……”

可能是怕打扰到床榻上紧闭着双眼的人,妇人带着哭泣的声音压得小小的,只在说话时,难掩怨怼的看向旁边站立着,明明高高大大的身影,却在此刻拘着,看上去有些微微的弯腰驼背的身影,而那原本倾长的身躯在这样的耸搭的姿势下显得格外压抑。

妇人的声音还在花黎的耳边小小的杂乱的响着。

中间偶尔间夹着少年的回应反驳的声音。

“阿娘……母亲,此次带他们来此,实在也是迫不得已,是我没想到他们身后的人会跟随……跟随遇到家中来……母亲!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葛大兄也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有恩不报,葛大兄好歹也留下了金银,虽不多,却也是他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你是还在为那些人说话?!所以你就拿你弟弟妹妹的命来报你所谓的恩?”妇人立刻打断了少年的声音。

“……说到底,你究竟为什么要将那样的人领回来,害我花家,害你手足至亲!呵!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你那些所谓的江湖事,我只知你既己忤逆了你父亲的遗愿,又为何回来害了你弟妹!”

随着这一段话语,花黎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相应的回忆。

花黎的父亲是个寒微之地的庶族,也就是所谓的寒门。

寒门并非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些是落魄的世家,或是犯了罪流放搬迁到偏远地方的家族,又或是世家大族中隔了几代、早已分离出去搬离祖地的庶子远亲,至少在现在是如此的。

这样的寒门,大多也有些许势力、以及钱和地。甚至少部分在自身所处的那一亩三分地也有着那么一点权,但也只是一点,门第势力更是极低罢了。

若按现代的话来说,大约便算是中产阶级的普通中小地主。

这样的身份与真正的普通人相比其实已经好上许多,但比起真正的士族,当然还是远远不如,遇到更高阶级的也只能任其欺辱。庶族中人几乎很难入仕,就算得以入仕,也很难往上爬。有句话说的好,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所以寒门其实也就是较下品的家族。

至少也是被如今的中正制度承认的家族。

是的,这里并非原来历史上的世界,但朝廷官场制度,依然是九品中正制,承袭于两汉时期的察举制,依旧为某个叫陈群的制定的具有法律意义的制度,只是采纳这个创议以及实行的那人却不再是原来历史上的那位。

但这个制度下的政治,也依旧……不怎么样。

直到二十多年前才出现的改变,朝廷变法,天子要改革,让寒门有了更多往上爬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