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在耳边炸开。
许云淅低着头用手抹开眼睛上的油腻。
可双眼刚刚睁开一些,又一块蛋糕冷不丁地按上来,视野再次被封住。
哄笑声越发响了。
她抬起手臂挡在面前,阻止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出口,第三块蛋糕就从头顶砸下来。
然后是第四块、第五块……
眼前糊成一片,人影重重叠叠,如魔鬼般扭曲着。
许云淅感觉自己像个失明的小丑。
任她们戏耍玩弄,反抗不了,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儿逃。
没有人来帮她。
耳边除了刺耳的笑声,什么都没有。
原来孤立无援是这种感觉,凄凉又悲怆。
眼泪夺眶而出,漫过厚重的奶油,沿着油腻的脸颊缓缓下滑。
她忽地想起,小时候她也曾这样被人围着欺负过。
弱小无助的女孩儿,除了哭,别无他法。
后来,有个少年告诉她——哭,只会让欺负你的人更加兴奋。
对,哭只会让她们更兴奋!
她不能让她们得逞!
许云淅用力咬住下唇,满嘴甜腻中,她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她记得,那少年还说过,擒贼先擒王。
只要把带头的人搞定,其他小喽啰不足为惧。
眼睛被蒙蔽,耳朵却更灵敏。
她搜寻到励葶葶的笑声,然后转过身去。
双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奶油,正准备朝她冲去,却听一声尖叫陡然响起。
四周蓦地一静。
一块手帕随即塞进手里。
许云淅愣了一瞬,随即拿起手帕擦脸。
艰难地睁开双眼,缓缓清晰的视野里,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跟前。
他穿着件灰白色的冲锋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狭长幽深的双眸隐在帽檐的阴影之下,就这样低头望来。
是励蓦岑!
四目相接的瞬间,许云淅心头一喜。
可不等笑意爬上嘴角,心底又是一沉。
她无法想象此时自己的模样。
小时候,她也曾在他面前丢过丑。
却没有一次像眼下这般难堪。
她抿着唇转开脸。
余光瞥见励葶葶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礼裙脏了一大片。
“四哥,你什么眼神啊,怎么把蛋糕扔到我身上了!”励葶葶气得直跺脚,“你知不知道这条裙子有多贵!”
男人扭头看她,薄唇挑起轻微的弧度,似笑非笑地说道:“抱歉,应该再往上一点的。”
再往上一点?
那不就扔到她脸上了吗?
励葶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追问道:“你什么意思啊?”
“你说呢?”男人挑了挑眉,细长眼角沾着点笑,那落拓不羁的模样,勾得周围的女生们移不开眼。
励葶葶向来骄纵,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哪曾被人欺负过?
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生日party上!
她分外难堪,气得当场哭起来。
胡敏牵着励子涵快步赶来,“蓦岑,今天是葶葶生日,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励蓦岑抬了抬帽檐,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二伯母怎么不先问问她是怎么对淅淅的?”
话音落下之后,又似想到什么,赶在胡敏开口前接着说道,“哦,不用问了,二伯母都看在眼里呢。”
胡敏面色一僵,不过片刻,又扯开笑,扬声说道:“那都是孩子们闹着玩的,你何必当真?”
“是啊,闹着玩的,何必当真?”励蓦岑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搓了搓指尖的奶油,一字不漏地把原话送了回去。
他语气很淡,之前挂在眼角眉梢的笑意也隐去了,浑身气场骤然冷下来。
胡敏不敢再跟他杠。
虽说她是长辈,可眼前这位却不是个好惹的主。
要是不小心触到他的逆鳞,疯起来没人能压得住。
胡敏只好回头去劝励葶葶。
而平时那些处处捧著励葶葶的女生们却没一个上去安慰的。
她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励蓦岑,压抑着激动,小声讨论着。
励蓦岑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们。
他的目光悉数落在许云淅身上。
瘦瘦小小的女孩儿垂着脑袋,正努力地擦着脸。
她手上的那块帕子早已看不出原样,可她脸上依然沾满了奶油和巧克力酱,头发上还挂着碎蛋糕和各色水果粒,身上更是狼藉一片。
励蓦岑“啧”了一声,伸手将那块帕子抽了回来。
小姑娘一惊,惶惑地抬起脸。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就这样红着眼角惊讶又无措地望过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花猫。
励蓦岑眉心一蹙,扔了手帕,掀下头上的棒球帽往她脑袋上一盖,又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披在她身上。
宽大的帽檐遮住大半视野,许云淅高高仰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华丽的多层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垂落下来,灿烂灯光映亮男人琥珀色的瞳仁。
“淅淅。”
他轻唤她的名字,眼底似有柔光萦绕。
“嗯?”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走……”男人隔着冲锋衣的长袖握住她的手腕,惯来懒淡的嗓音里透出温和的暖意,“跟哥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