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饿死在外面再回来?”
“饿死就回不来了。”
“有个词叫魂归故里。”
“我喜欢四海为家。身份证。”
后半句是对纪砚清说的,有点突然。
纪砚清定了一秒才看过去,说话的人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依然吝啬的没给她半分目光,更别说是微笑服务。
现在的服务业还能这么搞?
纪砚清摘了手套,从包里摸出身份证,放在柜台上。
黎婧立刻伸手:“纪,砚,清,名字可真好听,人也好看。”
“诶,你们盆地里的女人是不是都这么白这么高这么瘦皮肤这么好啊?”黎婧真心发问。
纪砚清对照自己身份证上的住址,理解了一下“盆地里的女人”几个字:“差不多吧,我们盆地里空气湿润,紫外线弱,养人;我们还能吃辣,顿顿排毒,皮肤想不好都难。”
黎婧盯着纪砚清找不出瑕疵的脸叹道:“真好啊,我一吃辣就长痘,我们老板更惨,光是闻见那味儿就能吐二里地,噫——”
说话间,黎婧手里忽然一轻,身份证被翟忍冬抽走了。
“做饭。”翟忍冬说。
黎婧变脸如同翻书:“你今天饿死鬼投胎啊?”
翟忍冬:“明年这个时候,记得先三鞠躬,再给我上香。”
“你脖子上面那是脸,不是碾盘好吧,怎么那么大。”黎婧撇撇嘴,说:“吃什么?算了,有糠吃糠有菜咽菜,死鬼没资格点单。纪小姐也来点?”黎婧一扭头又是满面春风,“不过厨师家里有事,今天早早就走了,只能我凑合着给您做。”
纪砚清本能想要拒绝。
打从三岁开始,她就几乎没吃过晚饭。
话到嘴边,纪砚清绷了一下嘴唇,声音微沉:“劳驾。”
黎婧没察觉纪砚清情绪上的变化,一开口热情不减:“哎呀,您太客气了。您先办入住哈,我现在就去做饭。”
黎婧大步流星地走开。
柜台前后立时陷入沉默,一个不紧不慢地操作着电脑,一个转头看向有着长长烟囱的炉子。
烟囱通向屋外。
屋外的风雪还在咆哮,丝毫没有要歇的迹象。
过了不知道多久,纪砚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住多久?”
纪砚清有瞬间晃神,眼神像是被炉膛里暗淡的光火灼了一下,快速紧缩,几秒后才慢慢散开。
四天前,递身份证,计划住宿周期这种事根本轮不到她头上,前面有的是人替她打理,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出现在这种荒僻原始,取暖还要靠烧炉子的地方。
现在……
纪砚清看向始终没有抬头正眼看过自己的人。她的肩膀被残留的雪洇湿了一些,头发里有黄沙,身上也灰扑扑的,活像下了几天矿刚出来,脏得很均匀。
“只要付钱,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住下去?”纪砚清问。
话落,电脑屏幕闪了一下,跳回首页。
翟忍冬抬手,把擦过脸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接着移动鼠标,重新点进客房管理系统说:“可以,但系统需要录入一个确切的截止时间。”
纪砚清:“最长是多长?”
翟忍冬:“99年。”
纪砚清一愣,忽然笑了声,低低的闷在嗓子里,偏头看着窗上缓慢移动的车灯说:“不用那么久,到明年春天就行了。”
春天来临之前,她不走也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