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承浩还要再讥讽几句,就见白昭华摆摆手:“何必强求呢?不送又有什么干系?本少爷不是那样摆架子的人。既然你已经悔过,想必一定会更加努力证明自己,等石龙复原那一日,我会让父亲告诉皇上,这处的花鳞是你全力修好的,你功力深厚,修的比原来的只会好,不会差。这么好的机会,你可要把握住了!”

承浩先是一愣,接着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得要骂人,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下,咬牙切齿地道:“多谢白公子厚爱啊!”

“你知道就好,本少爷心胸宽广,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

“……”

白昭华双手抱胸,笑呵呵地离开了。

到了上面的平地,他招来在此处看守的官兵,一副忧愁的样子:“那个承浩道长看着真瘦,他可是扬言要把石龙那片花鳞修得出神入化的,可那个身板怎么行呢?从今日开始,他的每顿饭都要上最好的,这样吧……我让人每日把云安阁的招牌菜送来,只为了承浩道长。吃好了,人才能精神嘛。你们可记得一定要亲自给承浩道长送到了,这里只讲本事,不讲别的,要是别的什么掌门长老敢抢我们承浩的饭菜吃,哼,你可一定要替我们承浩出头啊!”

“这……白公子为祥瑞如此尽心尽力,我等一定招办!”

白昭华满意地走了。

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本少爷可不懂!

他回头扫了眼还在愤愤嘀咕的几个弟子们,微笑地朝他们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玄剑门,请继续发挥你们的特长。

板车过来了,白昭华准备跨上去,甩甩衣袖,还没动作,后方就传来几声惊呼。

他扭过头,便见一只雄鹰惊空遏云地嘶鸣着,然后竟朝他急速飞来——

“白公子小心!”旁侧的官兵抽出大刀冲过去,可他的速度实在比不上那只雄鹰,还没到近前,雄鹰已经扑到了白昭华面前……然后居然收了翅膀,一个急刹,站在了少年肩头。

那官兵没料到石龙的缝隙里会突然飞出一只雄鹰,吓得面色惨白,好在没伤人,挥着刀便要靠近去驱赶,下一刻却听白昭华冷声道:“不准动!”

官兵吓得不动了,就连少年肩头的雄鹰也似乎听懂人话似的,低头不动了。

石龙那头,承霄看到停歇在石龙缝隙里的雄鹰飞出来后,也追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前不久嚣张狂妄的少爷安静地盯着肩头雄鹰,待回过神后,眼眶忽地滚下一行泪珠。

承霄骇然止步。

除了白昭华,没人看得到,他的如意瞳下,将那雄鹰脸上映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来——是一张俊朗而沉默的脸。

他望着因为他那句话到现在都不动弹的雄鹰,喃喃道:“思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还想问,你不是最对我言听计从的吗,为什么也下来了?

白昭华伸手将他从肩上抓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

变成雄鹰的思玄,还是那么不爱说话,只安静地任他摆布。

是他的右护法,没错。

白昭华觉得胸口闷闷的,有许多话想说,说不出来。

思玄啊,要走畜生道的思鹏都成了人,你一个答应我不下来的,最后怎么老老实实走了畜生道呢?

白昭华又想起那本名叫《废柴的绝品仙途》的书里,在他身死时,有一处让他之前不怎么在意的细节。

书里的白昭华死后,连下几天暴雨,他的一块尸骨被千里外飞来的雄鹰叼着要带走,可那雄鹰只飞到半空,就被几道天雷劈死了,连着那块尸骨,一同成灰。

……原来,这细节不是胡诌啊。

一阵风吹了过来。

承霄第一次看白昭华如此失态,还以为他被那雄鹰吓到了,轻脚靠近:“白公子你不用慌,这鹰在石龙里做了巢,这些天从没伤人过,师兄本想捉了它,它一直逞凶不让,我们暂时又没修到它巢穴的位置,也就没管……它现在对你很温驯,决计不会伤害你,你先别动,我这就来……”

“不用了。”白昭华终于回过神来,低声道,“这是我家猎鹰,前段时间丢了,我带回家去。”

承霄和周围官兵一听,傻眼片刻,便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雄鹰在白公子面前这样乖,怪不得白公子看了那雄鹰掉眼泪,原是失而复得啊。

白昭华不想在此处久留,他让思玄好好站在自己肩上,二话不说上了板车。

天色已暗,山脚下的马夫等候他多时,看他空手进去,出来却带了个乖顺的雄鹰,只当是里面人送他来讨欢心的,迎着人上马车。

随着马夫“驾”的一声,马车缓驶进了平缓的路道。

车内,白昭华擦了擦脸,那会儿掉下来的眼泪全擦在了护腕上,血红的护腕顿时僵住了。

他盯着思玄看了半晌,道:“我不会让你一直这么下去的。”

雄鹰显然听懂了他的话,摇摇头,仿佛在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白昭华不再多说,摸了摸思玄的羽毛,也不知是酒醉还是生气原因,头有些疼,裹上毯子便蜷缩着身子歇息。

道路不平,时不时摇晃,白昭华被摇得睡着了。

被人算计的委屈到底没能过去,他喃喃地梦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又摇摇头,声音越来越大,“我要你们一个个,全付出代价!”

说完,肚子就咕噜噜响了。

他睡着了,也不知道是饿,还在哼哼唧唧地说梦话。

雄鹰却站了起来,用嘴去翻马车内的各个匣子,结果全是杂物,竟连个吃的都没有,他这边专心忙活着给白昭华找食物,完全没注意到白昭华手上那个红护腕突然消失不见了。

白昭华又睡了片刻,只觉得车子猛地一晃,给他一下晃醒了。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听到马夫大声道:“完了!”

“怎么就完了?”他撩开帘子,抬眼一看,也皱起眉来。

天已经黑了,按照路程,这时候应该回到街道的大路。可此时,他们居然还在两边满是树木的山道里,更出奇的是,黑漆漆的尽头就是一座挡着大路的房子,前面带着小院,窗内还有昏黄的光,显然住着人。

马夫却像是看到什么厉鬼似的:“这、这条路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哪有这样的事?咱们、咱们可能遇到鬼遮眼了……”

“是么?”白昭华皱巴着脸走了出去,“什么鬼敢遮我的眼,我来看看便是!”

马夫也不知是不是吓傻了,竟一句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