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阴黑如墨玉的瞳孔中,只倒映了了许林宴一个人的身影。
许林宴不知道是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些不自然,还是因为没和人靠得这么近过,身体僵了僵,往后缩了一下。
柳时阴见状,眉眼戾气消散,轻笑了一声:“怎么,我还是洪水猛兽不成?你躲什么躲,再躲就要碰到轮椅了。”
许林宴闻言,睫毛颤了颤,往后小小地看了一眼。像个想回窝却不敢回的小兔子,而柳时阴就是那个让他怯步的大灰狼。
柳时阴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于暮那个憨憨都说他长得好,怎么在许林宴面前他倒像个坏蛋了?
柳时阴把这一切归咎为许林宴一直生活在疗养院,没接触过什么人,所以胆子才这么小的原因去。
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打趣过后,便站起了身,把歪倒的轮椅扶正,然后微微弯了弯腰,朝许林宴伸出了手:“来,我扶你起来。”
手刚伸出去,柳时阴就啧了一声,他怎么忘了呢。许林宴既然怕他,怎么可能还会把手交给他?
柳时阴正想把手收回来,然后替他叫来医护人员的时候,一只骨骼分明,白得隐隐能看出血管线条的手搭在了柳时阴的手心上——是许林宴的手。
柳时阴的手要偏大一些,同样的白,但他的就看起来更健康,更红润一些。许林宴将自己的手交出去后,眼睛在对方的手上定了好几秒,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又归于了平静。
这个小动作柳时阴直接忽略了,他收拢手指,把许林宴的手裹了起来,但力气一直很控制,就怕把这只手给捏坏了。
柳时阴很想问许林宴,许家是没给他饭吃吗,手怎么能这么细,好像一掰就能断。
许林宴的腿脚使不上劲,光用手是很难把人拉起来的。柳时阴往许林宴的身边靠近了一些,说道:“失礼了。”
在得到许林宴的默许后,柳时阴另一只手攀上了他的腰,沿着他单薄的衣服来到了他的腰窝处,稍微用力一扯,就把人扯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一撑,就把虽然瘦弱,但并不矮小的许林宴给腾空抱了起来。
于暮和毛剑辉想去帮忙,但愣是没找到能搭把手的地方。
柳时阴抱着许林宴轻松得很,倒是许林宴可能是没有安全感,在被抱起的瞬间,用手抓住了柳时阴的衣裳,抓得非常的紧,像是怕柳时阴会把他丢下去一样。
柳时阴看着自己被捏出了一圈皱褶的衣服,眉角挑了挑,只是抱着人三步做两步,来到了轮椅前,把人平平稳稳地放到了里面去。
鼻尖清冽的沐浴露香味淡淡散去,许林宴离开柳时阴怀抱的那一刻,眼睫敛了敛,盖住了眼中一晃而过的晦暗。
最后他抬起头时,面上又恢复了病恹恹的小白花形象,他轻扯着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礼貌道:“谢谢。”
这次声音大了点,也甜了一些。
许林宴不笑还好,一笑那张脸就更好看了。于暮和毛剑辉都愣了一下。
但媚眼抛给了傻子,柳时阴心心念念地还是他那独具一格的命理。
所以见了许林宴笑后,觉得对方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更重要的是没那么怕他了。
他双手撑在轮椅的两边,带着浓烈荷尔蒙的身体再次倾向了许林宴,嘴角扬起,笑的仿佛是个吸光源,让许林宴的眼眸都被闪了一下。
“我也算救了你吧,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很小的事情。”
他还毫无自觉,且得寸进尺地竖起了手指,提了一个要求。
为了得偿所愿,他这一句话的声音还放轻了一些。本来悦耳动听的声音这会儿更像是微风拂动草叶,清泉撞击石壁,砸到了人的耳膜中,让最接近他的许林宴耳框骚痒,很想抬手去揉一揉。
可是许林宴不想破坏他们此刻的氛围,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只是微曲了起来,睫毛颤了颤,启唇道:“什么事?”
柳时阴低下头,黑发撩过许林宴的发顶,撑着轮椅的右手已经拉起了许林宴的手腕。
在许林宴抬眸望过来时,他也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远远看着,两人仿佛在深情款款地看着彼此,在上演着什么浪漫的电视剧桥段。
但柳时阴接下来说出的话却是一点粉红泡泡都没有:“我能看一下你的手相吗?你可能不信,其实我还是个算命的。”
什么浪漫甜蜜的气氛都在这一刻淡然无存。
一旁听了全过程,原以为柳时阴会说我能加你个电话,认识一下你吗这种话的于暮和毛剑辉:“……”
算了,他们到底在期待什么。
许林宴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好似早就想到了柳时阴会这么问,这么说。不过开口的语气却是茫然和无措:“现在的搭讪已经变成这样了吗?”
柳时阴愣了两秒,忽然猛笑了起来:“哪有这样搭讪的。”
许林宴被柳时阴这一笑弄得脸都红了起来。
许林宴就像是刚入世的小公子,听柳时阴这么说也就信了。
他摊开了手道:“你看吧。”
柳时阴得到了允许,勾着唇非常随意地半蹲在了轮椅前,一手抓住了他递来的手腕,一手轻挑开了他的手指,沿着他手心的线一条一条地划过去,一边划一边跟许林宴闲聊:“我的确是一个算命的。之所以给你看手相,是因为你的面相很特别,光从面相无法准确看透你的命格。对了,有人说过你的命格很特殊吗?”
“有。”许林宴看着他划动的手指,声音微沉了一些,和刚才有些绵软的音调不太一样,但柳时阴的心神都放在了他的命理线上,并没有察觉。
许林宴顿了顿,又恢复了原先更为无害的音色说道,“白泉观的观主说过,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谁亲近我,我就会害了谁。跟我一块的人只会劫难重重,我就应该一个人……”
“放屁。”
柳时阴忽然骂了一句,他举起许林宴的手,眼波中满是自傲,他道,“什么一个人,别听那个什么白泉观观主说的屁话,命理知识都只学了半桶水,就在这里乱下批语。我从你的手相中明明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春,天煞孤星旁边分明还有一颗星。前路曲折,非无绝路。这才是你真正的命格。”
许林宴笑了。
柳时阴只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话在开心。
毛剑辉在一旁已经急得不行,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柳大师,你看我们是不是该上去见见我女儿了。”
看了许林宴的手相,已经满足了的柳时阴说:“是该走了。”
他松开了许林宴,朝他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有缘再见。”
许林宴点了点头:“再见。”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