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刚认真四顾的时候,真的只是欣赏,没有到处寻觅空间节点和阵法的踪迹。

可是,魔尊“罚”个侍从,需要证据吗?

景天被捞起两根狐尾、挼动两只狐耳,浑身都软倒在重楼怀里,只觉尾椎下隐隐发痒。

“额……”被重楼意犹未尽地松开时,景天发软的腿一个踉跄,险些就摔个倒栽葱。

好在重楼一把揪住他的尾巴根翻了翻,为他稳定好了站姿。

但是,惊鸿一瞥瞧见的,让魔尊的眸色更加深沉。

他其实很克制了。

做的这几次,重楼都还记得,景天初经人事不久,肉身强度不够,怕是经不起他大力征伐。

“……我……”景天不得不扶着重楼的小臂,才能勉强站稳。

重楼也知道他此刻的尴尬,有意给出个台阶。

而这个台阶,魔尊是真心真意找的。

“这么漂亮的手,伺候人实在暴殄天物了。”他一把抽去景天温热的手掌与自己小臂间的隔阂。

毛巾远远飘走了,而景天怔在重楼身畔,迟疑不解地看着他:“魔尊?”

“小狐狸,你擅长什么武器?”重楼如是问道,脸上并无笑容,唯有一派四海八荒天地奇珍尽在掌中的坦荡淡然。

景天听出了他的意思,明净的瞳眸仿佛盛了满天星光:“我素爱剑。”

果不其然,魔尊笑了:“那就随本座去库房挑一把。”

他瞧着景天压抑欣喜、等自己继续发话的模样,唇角的弧度升起到了最高:“若一月之后,你不能接本座一招,就收回。”

“一言为定。”有机会往另一个方向发展,哪怕还是被魔尊用来解闷,于景天而言都是益处。

重楼便拉着他走上岸,为彼此随意添了一件长披风。

魔宫好像真没什么人。景天于心中再三感叹,几乎与重楼并排的脚步不自觉欢快起来。

魔尊的私库也确实如小狐狸所想,富丽堂皇,整整齐齐,每一个架子上都摆放着灵气充沛的宝物。

偶尔有灵光内敛的,景天下意识觉得,这肯定是比其他更珍贵的。

“可挑中什么了?”重楼负手看他左转右转,把自己往货架堆里埋得越来越深,呈放任自流的态度。

景天伫立在宝库深处的一个单独列柜前,眼睛怎么都转不开:“嗯。”

听出他被绊住了注意力,重楼干脆走了过去。

“……”看清楚的那一瞬,魔尊无言以对,但毫不意外。

听见脚步声的景天转过身,恰好将重楼来不及收敛的复杂神情看在了眼里。

“魔尊,这把剑有什么来头吗?”他顿了顿,见重楼没露出什么反对之色,才道:“我看,只有祂是单独陈列的。”

漫天血色自意识深处卷土重来,可重楼瞧着站如青松的景天,头一次没受影响。

“你猜对了,很有来头。”尽管痛彻心扉的阴影还在,但他竟然也能含着叹息的笑意,坦然答道:“这把剑曾经的主人,是天界神将之首。”

魔尊微微一笑:“前些年神魔大战时,祂曾刺穿本座魔心,满饮心头热血。”

“曾经?”景天愣住了,随即便是若有所思:“也就是说,这位神将……输给了魔尊?”

不然,神将佩剑怎会作为战利品,被收藏在魔尊私库里呢。

“不。”可是,重楼摇了摇头:“他从未败给本座,却输给了自己。”

景天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解:“输给自己?!”

“攻敌所必救,本座布了一个棋局,杀的是九天玄女,而他…”重楼凝视着景天,眸光深邃莫测:“撞进来,活子换了死子。”

景天听懂了:“那也还是败给了魔尊。”

攻敌必救,是心灵的交锋。

神将固然是输给他自己的原则,可这原则,不也是魔尊为劲敌布好的末路终局嘛。

“不。”但是,重楼又一次给出了否定答案:“他是明白本座意思的。”

移开瞧着景天的视线,他深深凝望这把改名镇妖的照胆神剑:“九天玄女乃神界首座,对神魔大战爆发难辞其咎。”

若飞蓬当政,绝不会放任自流,任由神界内阶级矛盾暗潮涌动。

以至于先有天女魁予率众堕魔,再有女武神水碧为情私奔,而飞蓬本身和夕瑶也不会触犯天规,终致神界战力一损再损。

敖胥利用春滋泉守之位,阴谋布阵束缚灵源、挑起神魔大战反被戳破,令人魔两族为了生存联手攻入神界一事,更不会有。

以上种种,九天玄女应当退位让贤。又因正值大战,说得冷酷一些,身为神界首座的她,是最合适的背锅者。

若她和敖胥都以死谢罪,便该轮到魔界和人族应当退兵了。

“她若死,一切翻篇。”魔尊用极淡的语气,说出曾为心上人铺好的,从此天涯咫尺、一别两宽的通天大路:“而他军心在握,帝心垂青,可顺理成章取而代之。”

看来,魔尊与这位神将之首,纵是敌人,也有些惺惺相惜啊。

就是这情绪很淡很稳定,不愧是历经千万年的魔界尊者,死去之人如历史翻页,不值得他再关注了呢。

景天胡思乱想着,尤有点伤春悲秋的意思。

“景天……”重楼轻声一笑,唤醒了思绪飘飞的心上人:“你想要这把剑吗?”

景天眨了眨眼睛,反问了一句:“那位神将……他对九天玄女……”

“只是同僚!”重楼断然打破他的奇思妙想,脸上的浅淡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最多也就普通朋友!”

景天失望颔首:“哦。”

原来不是救心上人啊,那为什么大好局势自投罗网呢?

难不成……

景天瞧了瞧魔尊面无表情的侧颜,瞬间打消自己的想法。

魔尊凛冽孤傲,做朋友足够了,做心上人不太可能。

况且,神族天规戒律之森严,可是各界皆知。那位神将能成为天界神将之首,还有望取代九天玄女,想必不会浪费大好前途。

那估计就是重情重义,见不得同僚受杀身之祸,自己借机上位吧?

“魔尊,那这位神将现在……”景天想着,还是决定最后确认一下。

若这把神剑真的失了主,他才有资格去争取。

这是对强者,哪怕是落难了的、最起码的尊重,而不该趁人之危,强夺他人至宝。

“他战败被本座所擒,后来……”重楼垂下眼眸,语气愈加淡了:“自尽了。”

我猜得肯定没错,是有点交情但不多。景天并不知道,重楼现在正在隐忍,他只觉得,魔尊的态度并无过多难过,更多还是不解。

“那我想拿走这把剑,可以吗?”景天追问道。

如果魔尊想偶尔看着这把剑追忆故友,自己总不能把剑再拿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