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毫不意外……吗。
久川埴的瞳孔有一瞬的失焦,而后他听见苏格兰担忧地叫他的名字,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呼吸。
自从久川埴在父亲的默许下逐渐将他架空,他的能力在组织内部逐渐到重视,也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动辄因为父亲的懦弱,而被扔进训练营中以示威胁了。
——所以,这条路,是对的吗?时至今日,当久川埴回忆起曾经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依旧心有余悸。可当那时的孩子挣扎着、拼了命地挣脱污泥般的处境后,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早已站在天平的彼端,被迫与他的亲人对峙。
从前他还能自欺欺人,将如履薄冰的现状视为僵持□□的产物……但事到如今,那位仅仅对父亲的存在都,容不下了吗……
“蜜勒米尔。”苏格兰拖着下巴,神色复杂地望向眼前的少年,“我们被派来辅助你,……当然,也顺便保证你的安全。”
久川埴的脸色不自然地白,一推桌子像是想站起来,却又摇摇晃晃地跌回椅子里。
“……嗯、不,我是说,谢谢。”久川埴语无伦次地攥紧那张文件,抹了一把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实上,我只是想说,没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他扫视眼前的三人,每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压制他。那么,此三者合该代表不同的三方势力——波本来自朗姆组,莱伊曾经是琴酒手下。苏格兰,他和久川埴毫无干系,大约被视为监管的领导者角色。没想到那位对蜜勒米尔的人选如此谨慎。
“所以,这次任务还不需要你们出手。”他将指甲深深嵌入手心,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会处理好的——走了,莱伊。”
他再次起身,总算能稳稳当当地站起身来。久川埴挥开莱伊伸来的手,面无表情地走到他的车边,开门,落座,既不提目的地,也不说任何话。
他就那样呆呆地坐在车厢里,双目无神,像个被抢走心爱糖果的委屈的孩子。赤井秀一看在眼里,却只能暗自叹息,他将久川埴送回他的安全屋,看他脚步虚浮地下了车,上了楼,对应的那扇窗里,灯光亮了整夜。
他一夜未眠。
久川埴想,他应当愤怒,但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组织既然能把孩子们像小狗一样扔进铁笼里任由他们彼此厮杀,似乎也该做出让儿子弑父投诚的恶事。
他拨了两个电话回家,都是忙音。不过他也不知倘若接通了又要说些什么,难不成要假惺惺来一场感人肺腑的道别么?久川埴窝在沙发里,将自己缩成一团,浑浑噩噩地等待天亮。只是清晨似乎也不意味着什么,作为组织内半公开的安全屋,饶是晨曦足以照破黑夜的光,似乎也不能拿满屋的监听和监控如何。
“……蜜勒米尔……”男孩发出梦魇一般的低语,像在念叨什么摆脱不了的诅咒。他喘息着,应激似的颤抖,终于在手机铃响的第三次骤然惊醒过来,颤颤巍巍地摁亮屏幕,上面是三个未接电话。
两个来自波本,一个来自苏格兰,还有一条短讯来自琴酒:
「干得不错。——gin」
久川埴手一抖,手机应声砸在地上发出巨响,他甚至无心去捡起来,急急忙忙地打开电视,满腹的预感就要成真——
访谈节目中的女演员还在歌舞升平地嬉笑打闹着,在那位名为“久志爱美”的年长女星端庄的微笑下,日常繁多的凶杀案件们只配得到最底端的一行字幕:
“昨日夜间十一点,埼玉县青田宅突发大火,无人生还,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
久川埴顿时觉得头晕,恐怕连琴酒在发来鼓励讯息时,都要不免感慨他行事作风之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