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和晏殷刚见面时的情景几乎都还历历在目。

说起来,不管怎么被原身虐待的丈夫似乎始终都是一副毫无怨言的温驯人夫模样。

唯独原身红杏出墙后,还要主动和他和离将他抛弃。

这才惹得他自尊受伤,拖着残躯病体也都要离家出走。

发觉自己接过纸条的举止坐在廊下看书的男人也会看见,织雾攥住字条的动作微微一僵。

她顿时抬头看向那道清癯的身影。

而此刻,晏殷似乎也察觉到孩子给她的东西。

织雾对上他的目光,险些就要当场汗流浃背,当下便尴尬掏出兜里特意买来的蜜饯给小翠花哄她先回家去。

小女孩心满意足地去旁处玩耍。

只等家里再没有旁人在时,织雾快步走上前去,将字条直接塞到了男人手中。

掌心里多了一个东西,晏殷才徐徐掀起眼皮朝她看来。

织雾只当他是困惑,语气愈发乖觉地唤他“夫君”。

晏殷捏着字条,待看见上面一处小倌楼的地址,竟和他手底下的暗卫曾查出来的暗桩地点完全一致。

三月初一,山神庙里死的不止他的人,还有瑾王的人。

在那里原先和织雾接头的人已经死了。

新的接头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现身,这说明……

还是瑾王的人先找到了这里。

晏殷指尖戳在了恢复缓慢的膝盖上,发觉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倘若织雾会去赴约,纵使她已经失忆,他也同样会立马暴露。

那么——

本就没有消失过的杀意在胸腔里隐晦涌动。

敛于长睫下毫无情绪的乌黑瞳仁悄无声息地缩紧。

少女背对着他。

腻嫩的雪颈纤细得似惹人爱怜,甚至软腰掐于双掌之间便能将她禁锢于膝上……

敛在衣襟下的臀股映衬出的曲线皆是攫取旁人目光流连的诱惑之处。

在旁人几欲流淌口涎的曼妙柔软腰身每一处,在晏殷眼中皆有脆弱致命的要害。

扼住她的咽喉迫使她红着眼眶发出的闷闷泣音。

亦或是按住她的软腰抵在桌上,将冰凉指尖划至尾椎处,寸寸丈量出最为脆弱的一截脊骨作为致命的把柄……

真要对她做些什么,捏青的细腕,亦或是指尖还未用力便会划出红线般刺目惹眼的划痕……这些几乎都无可避免。

按在扶手上的指节“笃”地叩在凹凸不平的木头表面。

渐渐地,苍白皮囊下蛰伏已久的膻浊情绪将胸腔极为缓慢地填满,涨得皮囊几欲撑破。

这让晏殷冷不丁地想起,七岁那年,跟着岑太医虚心求学。

第一次剥开柔嫩兔儿雪白的皮后,喷出来的猩红热液于眼眶下滚烫流动的滋味……

男人面上却仍是古井无波。

“阿雾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丝毫感知危险能力的女子大胆地背对晏殷。

听见他的问话,织雾也只是稍稍抬起眼睫。

湿润的眼眸朝他看去,接着便在白日里点燃蜡烛。

她举着蜡烛俯身凑近,将火焰对准他手里的纸片,在纸片蜷缩起来的瞬间,又从丈夫指尖夺过丢在了地上,任由它燃烧殆尽。

织雾做完了这一系列的操作以后,这才语气轻软地同男人心虚承诺。

“夫君,往后我再不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了。”

“往后……”

她见那纸片彻底烧成了黑灰,只极力将自己代入是那在外玩够后对家里夫婿惭愧自责的情绪,“我定然收了心思,好好与夫君过日子。”

晏殷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的视线最终回落在于少女莹白软嫩的面颊。

失忆后,连水汪汪的眼眸都只会紧张而又天真地黏在他的身上。

更无数次,将脆弱的要害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

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似乎变得愈发令人玩味。

“可我身体虚弱,难免……”

“会拖累你。”

织雾原本还对纸条感到心虚棘手,可听到这话时又略有些无奈。

丈夫相貌英俊,性情也像食草动物般柔弱惹人怜爱。

就是这动辄自卑的习惯总改不了。

在织雾要开口安抚男人这份时不时便要跑出来作祟的自卑之前,她瞧见对方掌心不知在哪里擦出了一道伤痕。

渗出血珠后又凝固,殷红破损和苍白皮肤相映的画面落在丈夫的身上,竟颇有种触目惊心的凌虐感。

晏殷自己都尚未意识到这道小小伤口时,手掌心里便落入了一只柔软白嫩的手。

织雾执起他的手掌,用药膏替他掌心划破的小口子细细涂抹。

清凉的药膏覆盖住伤口的瞬间,激发出一种火辣辣的刺疼,接着被一截嫩指按上来轻轻将药膏揉化。

少女垂首间露出白皙纤细的颈,似一支纯美白花,将那清清甜甜的花香溢出温暖的衣襟,糖丝一般侵入旁人的呼吸。

晏殷低垂下眸,瞧见她垂首揉抚认真的模样,樱唇中吐露的话语也好似无奈。

“所以夫君才更要好好养好身体。

否则,这副柔弱的身子骨,只怕鬼见了都要绕道走呢……”

揉完之后,织雾本能将男人手掌捧到唇畔轻轻吹了吹,抬眸却不经意间与对方那双黑眸对视。

织雾心口蓦地一突,似不经意间漏了段节拍。

男人皮相好,可浓密长睫下的晦暗眸光却总好似藏着食肉动物对弱兽皆会有的侵略意味……

她恍若无措了起来,仓促地转移了话题轻道:“夫君这样可有好些?”

晏殷看着掌心里小白鱼似的手指滑腻从掌心抽回,似后知后觉般缓缓蜷起手指。

“好许多了。”

裹挟着柔腻抚摸融化入伤口的药膏,在疼痛后带来的清凉抚慰效果尤为显著。

只是这样小的划痕,是往日晏殷即便贵为东宫之主时,也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痕迹。

偏偏,这样不必要的怜爱,她却丝毫不觉哪里不对。

这让晏殷心底反倒更生出一丝怪诞情绪。

却不知……

她失忆之后,会亲身抚慰旁人的手段能到何种地步?

不到两日。

地厌突然害怕惊恐地再次出现在了晏殷的院子附近。

晏殷远远看见他,清俊面庞上毫无意外神色。

食肉的畜生一旦尝到腥味,就不会一直吃草。

这是它们刻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本能。

地厌的脚踝被打断了,鲜血淋漓。

可比这个更恐怖的是,他打死了侄子最喜欢的黑狗。

在大雪飘零的凛冬里,舅舅甚至准许狗进屋睡,都不准许他离开覆满冰雪的狗窝半步。

可见杀死地位比自己高的畜生,对于地厌来说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发觉自己不管怎么补救,都无法将额骨被木箭射穿的黑狗复活,地厌颇为健壮的身躯竟开始颤抖起来。

他抱着脑袋仿佛想到了舅舅抡起木棍将他砸到头破血流的画面,趴在地上一个劲儿拉扯破碎的尸体,想要将死狗复活。

他颇无助朝晏殷的方向反复看去,似乎希望可以像前几天一般,男人帮他将弓复原那样,将狗也复原。

偏偏这一次,男人却丝毫没有要帮助他的意思。

“你成功了。”

地厌身躯猛地一僵,随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对方。

对上少年那张杂乱头发下的脸,晏殷却只居高临下地漠然俯视。

“你的确很有天赋。”

用来试验他能力的木箭甚至都能穿透狗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