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物恐惧症

接着他们沉默地各行其是。一侧白衣人手捧的匣子里研磨细致的骨粉如月光倾洒,另一侧黑衣人所珍视的琉璃瓶中剔透鲜红的血液如露珠滴落。尼尼亚从未想过挽歌儿先生这第一具马甲竟有如此讳莫如深的来历:由骨白鸽献出白骨,由拾滩鸦献出血肉。

如果的确如此,又有何缘由呢?白衣人口中的“祂”是何方神圣?

况且在提瓦特大陆上所现身的密教模拟器司辰据他所知只有一个来源:系统。那么熔炼出挽歌儿先生马甲的是有所隐瞒的系统,前一任宿主,还是干脆就是…他自己在失忆前所留下的后手?

随着骨与血交汇融合梦中身躯力量逐渐充盈,精神却相反地愈发沉重,满脑袋问号的尼尼亚无心深思。不知过了多久眼帘不堪重负地合上,他感觉到自己开始下坠,无止境地,重新睁开眼时环境已然骤变。

从一重梦境跌落至另一重…吗。

周遭是毫无区分的黑色,单调、虚无。光、声音都被吞噬殆尽,就好像这处空间已经死去。但明明只有他茕茕一人,却仍然有被注视的远古战栗感,不可名状的视线无孔不入地渗透与包裹。

随着躯体的不断坠落与这未知空间光影的缓慢游离与重构,艰难维系意识与理智的尼尼亚整理观察所得信息,终于得出一个不可置信的悚然结论:

原来那占据全部视野的无边夜幕其实是某种存在的漆黑眼瞳,只是直径太难以逾越,而他又不幸位于太近处。

纯粹、毫无一丝光亮,寂冷地悬在同样无法看清全貌的深邃眼眶。脑海中混沌意象难以自抑地胡乱拼凑,为虚无所湮没所裹挟的熄灭日轮、腐朽权柄、倾颓神殿、坍缩文明…

恐惧,躁动,抑或是一瞬追忆?仅存的清明进一步被篡夺。

尼尼亚无从计算这场无声无息的下坠又持续了何等时间间隔,何时才到尽头。此刻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与那只眼之间的距离与仰角愈来愈大,以至于高挺鼻梁、苍白的脸颊与唇瓣…祂的面容逐渐不可阻挡如潮水涌入,而尼尼亚越是分辨,荒谬的熟悉感就越是顺着认知的裂隙肆意冲刷。

仿若最狂妄自大的臆想成真,睥睨的超维神像般存在上竟雕砌着他自己的脸。他如此渺小,那时间与空间中连绵不绝的却也是他。

在他大约坠落到胸口高度时,神像伸出一只素白而骨肉协调恰如其分的手掌探向下坠的另一个自己,将虚幻梦境连带着凭依的渺小躯壳捏得支离破碎。最后时分尼尼亚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彻耳畔:

「…终焉…梦幻泡影…溃逃…不可…」

这并非提瓦特通用语,但自然而然被灵魂所了悟理解。可惜断断续续,无法串联。

醒时世界头疼欲裂的尼尼亚怔愣良久才理智回笼,暗自琢磨那句模糊不清的话语,无果…甚至连这梦境的性质都无法确定,又何从验证其中信息真假。

然后他注意到刷屏的系统消息,随即更加瞳孔地震:“……?”

【试炼·拾滩鸦已开启,系统判定协助者:钟离,达达利亚。】

【请宿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