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情之请也很简单,上次的本子小先生只卖了他一家,这次的本子能不能也只卖他一家?

京城顶尖的说书人都不屑于用和别人一样的本子,但是那是因为本子不够好,换成包青天这样的长青题材,同一个案子能有几十家瓦舍一起说。

包青天那个本子他是按照市价给的,好吧,他承认他压低了点儿,可他压低也是有原因的,满城的勾栏瓦舍都在讲包青天,西岭先生的本子写的好,别家写的也不差,价钱自然不能太高。

这次的本子新奇的很,短时间内没有哪个勾栏瓦舍能推出类似的故事,只要小先生不卖到别家,他就能趁别家推出类似的故事之前大赚一笔。

只要小先生答应,他之后还有重谢。

苏景殊听懂了,这是想要独家授权。

如果是别的故事他就点头答应了,可是这个本子不行。

不光不能授权独家,最好还能让京城所有的说书人都上阵。

圣人可以让宫人放足却管不了天底下所有女子,想让烟街柳巷里那些为了谋生而裹脚的女子放足只能靠她们自己想开。

如果满京城的说书人都在说缠足的坏处,都在说“起自人间贱丈夫”,男子不敢光明正大的表示他们爱看小脚,女子便不会明知道那么多坏处还非要缠足。

脑子有坑的除外。

我佛不渡傻逼,他们努力让正常人恢复正常就行。

苏景殊盖上钱箱推到小光国公跟前,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和朱六较量口才,“朱老板,厚谢就不必了,不过我这里也有个不情之请。”

他认识的说书人不多,老朱是混的最好的一个,后续这个本子有多少收益他都不在意,只要朱老板能帮他把本子传遍京城,他们下个本子就搞独家授权。

故事他已经准备好,两个神经病之间的恋爱故

事,保证比市面上所有爱情故事都吸引人。

和他的新故事相比,什么狐狸精勾引书生都是弟弟。

朱六:……

他对西岭居士的文笔和故事都有信心,但是下一个故事是下一个,他们现在说的是这一个。

刚才是他说急了,小先生需要他帮忙将故事扩散到全京城乃至全大宋,扩散之前能不能把钱箱里的钱还给他?

总不能让他帮忙还收他的钱吧?

赵仲针看出他的意思立刻抱住钱箱,大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这可是他们家小郎辛辛苦苦写话本子挣来的,一整个故事才五十贯钱,给的少就罢了还想要回去,这是当他不存在?

只要有他在,谁都别想欺负他们家小郎。

朱六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儿上,这个忙我老朱帮了。”

“多谢朱老板。”苏景殊笑的露出小白牙,“朱老板要是觉得亏可以把本子的署名划掉,我这里只要钱到位就行,署不署名无所谓。”

朱六正了神色,“小先生莫要如此,咱们这一行儿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您可以换成别的名字,但是不能随我们处置。”

代笔很常见不假,但是都是藏着掖着私底下说,可不敢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买本子是一个假,找代笔又是一个假,培养个大手子太麻烦,还是别没事儿找事儿了。

苏景殊遗憾的摇摇头,行吧,反正大家知道的是西岭居士不是他苏景殊,只要身边人不满大街的喊他就是那个写出《天足才女怒斥无礼书生》的西岭居士,他苏景殊就是安全的。

迅哥儿的干过的事景哥儿也能干,写话本子的事西岭居士,和他苏景殊有什么关系?

赵仲针低头肩膀直颤,笑也不敢笑出声,生怕他们小郎恼羞成怒扭头就走。

别人生怕署名的权利被抢走,他们小郎是生怕能署上名。

其实那个名字也没有多见不得人,只是最开始看到书生才女下意识联想到香艳的话本子,仔细一看就知道这个故事和香艳根本不沾边。

说怒斥就从头到尾都是怒斥,想香艳都香艳不起来。

谈判这么一小会儿,台下的桌椅板凳已经被收拾整齐,只差他们这一桌还没收拾。

双方达成共识,朱六亲自送两位小郎君离开,看到远远跟在二人身后的高大侍卫,脸上的肉疼瞬间消失不见。

没想到他朱六还有帮皇家办事的一天,简直赚大发了。

少年郎不觉得为皇家办事有什么,还觉得他白帮忙是吃亏,殊不知只要这件事办的好,不光他朱六的名气能更上一层楼,官家和圣人还可能有赏赐。

那五十贯是买故事本子的钱,后头这些还没算呢。

朱老板露出笑容,让底下的徒弟伙计好好演,他去找瓦舍里的其他说书人谈生意。

今天是他们这座瓦舍,晚上派人去别的瓦舍传信,最迟后天早上,保证全京城的戏台子都在

怒斥“不知裹足从何起,起自人间贱丈夫”。

外面的街上,赵仲针好奇的问道,“小郎,那位朱老板的样子好像是他亏大发了,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

虽然给的钱很少,但是按照他本来的打算是要花钱给这些说书先生让他们讲,现在反过来让说书先生给他们钱,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说到底还是他们小郎有本事,写出来的本子就是好。

赵大郎挺直腰杆与有荣焉。

“他没亏,刚才都是装的。”苏景殊见识过他娘出门谈生意,很清楚到底谁才是吃亏的那个,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爽快的抱着钱箱就走。

别看朱六付了五十贯跟要了小命儿一样肉疼,这些钱他说一场书就能赚回来。

别院的官家和圣人都他们今天要干什么,也就是说他们有帝后二人撑腰,这事儿办好了接下来的好处说不清,朱六不会看不出这些。

他出门又没有隐姓埋名,朱六真想打听的话很容易就能打听出他是谁,能打听出他是谁自然也能打听出旁边这位的身份。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提旁边这位的身份,让朱六来策划全京城的说书人说同一场书也是抬举他。

京城的说书人多的很,大相国寺热闹,最热闹的瓦舍却不在大相国寺,能召集全京城的说书人商量事情的大有人在,朱六嘚瑟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唉声叹气。

不用想,肯定都是装的。

不行的话现在回去看看,那家伙肯定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

赵仲针听他说里面的弯弯绕绕,越发觉得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苏景殊安慰道,“大郎是干大事的人,这些小门小道不知道也没什么。”

有这个心思可以用在和辽国西夏的谈判上,那才是应该他上心的场合,和那些重要场合相比,戏台子上的几贯钱什么都不是。

赵大郎晃晃脑袋,知道刚才的交易朱六一点都不吃亏后更觉得他们亏得慌,“小郎写的本子那么好,那个朱六只给五十贯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也就是他们小郎脾气好,换成他的话没有五百贯别想让他走。

苏景殊听的倒吸一口凉气,“大郎,你知道五百贯是多少钱吗?五百贯足够京城的四口之家宽宽松松过一年!”

朱六这回能给五十贯他都觉得那人反常,五百贯买一个话本子,他得是什么神仙大手子?罗贯中提前降世也卖不出这个价钱好吧!

赵仲针脱口而出,“五百贯?只用五百贯就能过一年?还是一家四口?他们吃糠咽菜吗?”

苏景殊叹气,“有肉吃有茶喝,生病能抓药冬天能添衣,是宽宽松松吃饱穿暖的过一年,不是吃糠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