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转轮

“零。”

安室透下意识想摆出困惑的神情,可他转瞬意识到,身边的人是诸伏景光。他的表情僵在那里,而后垂下眸。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零。”诸伏温柔地说:“我们待在同一个地方,能够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他语气温和,自觉和九月前没两样。但安室透避过他的视线。近乎莫名的,他猛然发觉九个月后他们都改变了太多,把九个月前衬托得遥不可及,杳无音信。

“是啊。”他听见自己回答,短促而干涩。

诸伏的声音有些遥远:“你能和我说说吗,今天在酒店里发生了什么?耳麦爆了的时候,我很担心。”

“那是一个意外。别担心。”安室透说。

“……”诸伏转移了话题:“你看到c的发言了吗?”

这是最近的大事。安室不可能没看到。他点点头:“有预谋的行动。他在故意针对警视厅,想引起骚乱。”

“事实上,我觉得是他们。”诸伏冷静地分析:“虽然附加了网络的外壳,但这个报道依旧属于舆论造势。无论对方想做什么,这是很显然的恐袭前引。”

“而恐袭总是组织行动。”安室透忽然想起什么:“贝尔摩德一般在欧洲区活动,最近出现在东京……或许和c有关。”

“这件事不像是组织的手笔。”

“嗯。不太可能是组织。乌鸦的相关企业是依赖日本建立的,他们是日本的吸血虫与寄生瘤,不会突然引发日本社会混乱。我指的是那个和乌鸦有矛盾的组织。”

他登入里世界内网,在悬赏栏处不断寻找,最终定格在第十三位的女人画像上。

那是一个留及耳短卷发的亚洲人,细长眉柳叶眼,脸颊上有淡雀斑。黑白素描显得她很冷淡,有种失真的人偶感。她的悬赏内容是“不具姓名,暗杀技巧高超,悬赏完整无伤活体”。

“这个悬赏就是那个组织发出的。他们被冠名失乐园,活动痕迹主要在日本和英国,成员以动物为代号,曾经因不明原因和乌鸦起过冲突,一直不对付。”

“你觉得失乐园想袭击日本,动摇乌鸦根基。而贝尔摩德正是为此而来。”

诸伏沉默片刻,摇摇头:“说不通。”

“……在我调查c的过程中,曾经收到一份邮件。”他绞住手指:“邮件内容是——”

“‘乌鸦军团的附庸者,为什么不在追查路上回头看看?’”

安室透神情空白了片刻。他似乎骤然失去发声的器官,眼睑掀起去看诸伏,瞳孔收缩。片刻后,他才挤出几个字:“你的电脑被入侵了?”

诸伏为他第一反应是这个而讶异。他下意识摆出平淡的架势,安慰道:“我立刻更换了所有设备。你放心,资料不会暴露,我也不会被追踪……”

“谁和你说这些!”

降谷零猛地站起来。他咬紧牙关,眼眶发红,不知是气愤还是悲伤。磅礴的情绪驱使他逼近诸伏,牢牢盯着那张错愕的脸。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高高悬起来,声音咬血般尖锐,一边强硬地去攥住诸伏手臂,滑到腕骨:“你真的觉得我——”

啪。

话语戛然而止。降谷盯着自己被狠狠打开的手,所有汹涌的难明的情绪都乍然消弭了。他只是看向诸伏,看着诸伏回避视线又极快速地恢复寻常,然后从那对猫眼中看到担忧,看到自己。

他感到被刺痛,因为那里面的自己像疲惫到喘不上气。而后他提起呼吸,轻轻挺直了脊背。

在诸伏要开口前,他率先打断了:“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我不冷。”诸伏声音很轻。

降谷扯起嘴角,却无法带动出笑容。他转身:“现在已经近秋了。”

羽绒和大衣摆在眼前,降谷零却只拿了一件薄绒外衫。他在房间里静静待了会儿,有些喘不上气。

几乎逼迫性的,他强调自己去想c,想失乐园,想警视厅。这种逼迫一刻都不能停,因为只要一停下来,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昏暗中的火星,火星下迷蒙的脸庞。然后是脑壳碎裂的尸体,沾染血迹的窗帘,飘飘然离去的背影,与被血迹覆盖的樱花转轮。

他把口鼻埋在手掌中,而后三到四个呼吸,降谷零熟练地整理神情,推门走了出去。

他看到诸伏用复杂的目光注视他的电脑,又因为他出门的动静缓缓转头看过来。即使没有任何依凭,降谷零就是在那一眼中意识到,是他先前登录上警视厅内网查看的视频文件。

明明已经特意切换了界面,却还是被发现了。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他神情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