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025(三合一)

王皇后之母魏国夫人柳氏被限制入宫。

王皇后、太子李忠均被禁足于宫中。

一时之间朝堂哗然。

第二日的朝会之上,褚遂良、韩瑗、来济等人在长孙无忌的授意之下一并向陛下谏言。

这三人所说的话在言辞上有些区别,但其中的意思却是一致的。

王皇后从家世地位上都远胜过武昭仪,皇后无子但也有李忠记名在膝下,皇后乃是先帝为陛下赐予的发妻。

如此一位皇后,怎能轻言废弃!

但这一次,打从李治用巫蛊之名拉开正式废后的序幕开始,他就不是那么容易再被劝回来的。

对于这些人一次次对他君王权柄的限制,他在登基的六年后,也势必要给出一个有力的还击。

他也相信,在他并非孤军奋战的时候,只要他的立场足够坚定,总会有一个又一个的人跳出来的。

四月的朝堂之上,几乎都是一方谏言一方漠视不听的状态。

李治身处风浪之中倒也沉得住气。

反正朝政议会里也并不只有废后这一件事可以用于议论的。

身在金满州的左卫大将军程知节被追加葱山道行军大总管一职,大军朝鹰娑川方向挺进。

诸多战报传递入京都有商榷之处。

要不是王皇后还被禁足在后宫之中,众人几乎都要怀疑,李治提出的废后决议,只是众人的一出幻觉。

可这当然不是他们的幻觉,在又一次遭到朝中众臣的反对后,李治并未多加言语,在结束了朝会后往安仁殿走了一趟。

以此刻皇宫之中风声鹤唳的状态,无人胆敢随意窥探天子与武昭仪之间到底又说了些什么。

为人所知的仅仅是,在第二日,武昭仪的母亲杨夫人又往宫中来了一趟。

比起去年所见,或许是因为杨夫人已逐渐习惯了在长安城中的生活,她看起来富态了不少。

但清月觉得,若是自己没有看错的话,杨夫人的眉眼间有几分遮掩不住的愁绪。

也不怪她有这等表现。

昔年为王皇后做媒的同安大长公主于前年去世,寿数八十六岁的她历任了三朝七帝,见证了不知多少风云。那现年已七十七岁的杨氏,算来也差不了太多。

亲眼见过隋唐迭代的杨氏无法不担心,李治近来的过激举动,会否引发朝臣的反扑,以至于落个黯然退场的结果。

若真如此的话,已和李治完全绑定在一起的武媚娘,便绝不可能有好下场。

可眼见女儿此刻正值身份飞升的要害关头,杨氏又不愿意在此时给她泼冷水。

“阿娘可还记得去岁我让你留意的事?”

“啊……”武媚

娘一开口,让杨氏连忙收回了思绪,“我记得此事。众人在朝堂上发表意见,却绝不允许有人在反对于他举措的同时,还在暗地里做出这等举动。

褚遂良等人高低也是个宰相,尚有对着陛下直言劝谏的底气,可裴行俭便没这等保障了!

被检举揭发的裴行俭直接被从长安令贬斥为了西州都督府长史。

西州西州,顾名思义,自然是在边地西疆了。

“裴行俭是个人才,可惜是个有点认死理的人才,眼下先将他贬官出去,倒能起到一番杀鸡儆猴的作用。”李治看着面前正在教阿菟认地图的武媚娘,问道,“不过为何媚娘建议将他贬往西州?”

以大唐疆域之广,东南西北无处不可贬。

他虽隐约猜出了武媚娘的用意,却还是想要亲自听听她的想法。

“陛下这是要考校于我了。”武媚娘笑了笑。“那我便好好答上一答。”

“其一,正如陛下所说,裴行俭乃是个人才,既是人才,便应当先放去最缺人的地方。西北边地各族杂居,混乱多时,现如今将领的数量已不在少数了,却缺几个能在此地吃得开的文官。裴行俭明经科出身,又做过长安令,不正是个得用的人才吗?”

“其二,我听闻贞观年间苏定方苏将军便对裴行俭的军事天赋有所看重,对其多加传授。苏将军正在西域,倒不如再成全这番师徒名分。以妾看来,裴行俭这体格是没本事变成第二个裴行俨了,但若能为陛下培养出个儒将,不失为一件妙事。”

“至于其三嘛……陛下是要让人看到个态度,又不是真要失了百官之心。现如今这份处置便恰如其分。我想陛下近来,应当能听到好消息了。”

这三条理由足以看出,媚娘或许早年间没有这个条件接触到朝堂事务,但她洞穿全局的眼力已随着地位的上升越来越出众。

只是让李治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发表意见呢,坐在媚娘前头的阿菟已是卖力地鼓起了掌。

李治好气又好笑,“你听得懂你阿娘说了些什么吗?”

清月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她就算听得懂,以她的年纪这会儿也该当说自己听不懂。

但有一句话,她是可以在现在回复的,“阿娘说的肯定对。”

李治:“……”

算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儿说的也不算错。

西州这地方,确实是裴行俭目前最好的去处。

正如媚娘所说,若是能让裴行俭因为这趟贬官而有所得,那便是赚了。

老一辈的将领里,尉迟敬德和李勣已退下战场,程知节年岁渐大总有力不从心之处,苏定方到底也已年过五旬。

年轻一辈的将领里,李治数了个遍,发觉其中竟有大半都是外族将领,这听起来着实有点不像话。

不过暂时还能压制得住他们,不到急需解决这问题的时候。

反倒是在将裴行俭自长安贬官丢出去后,这漩涡之中的下一步变化,对于李治来说才更为重要。

敌方的势力削了一

步,该我方前进了。现如今确实还没有那首蜀道难,但并不妨碍人人均知,被贬官到蜀地是什么概念。

天高皇帝远的,要想回来便难了。

李义府便绝不愿意被贬去那种地方,和南蛮打交道。

他连忙拽住了王德俭的衣袖,语气急促,“你这智囊今日既来提醒于我,总不会是来送我入死地的。不知是否是许尚书那头有何破解之法要教授于我?”

“这还用我提醒吗?”王德俭拍了拍他的手,回道,“你既得罪的是长孙太尉,那便继续为另一方添柴加火便是了。你说,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事?”

另一方……

李义府脸色一凝。

他不会分不清楚局势,王德俭话中的另一方,自然是指的陛下。

而陛下现如今最为迫切的,就是要得到更多人的支持,成全他废掉王皇后改立武昭仪的心愿。

“你是说,让我上书赞同陛下立武昭仪的想法,以求得陛下的庇护?”

王德俭抖出了一副玩味的神情,“你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李义府沉默了好半晌。

去年洪灾之中他都敢冒尖出头,如今他也当然应当有这个胆量。

可上书支持废后再立,又与那时的情况不是一回事!

洪灾的出现是证明了天子的判断并没有错,此番陛下这方的胜败却尤未可知。

李义府并不知道,李治敢于做出这番与朝臣的正面抗衡,乃是先得到了李勣的支持。他只知道,自己这个举动若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谁知会落个什么样的下场。

许敬宗这老狐狸让王德俭来告知他这个消息,只怕也有存心用他投石问路的意思。

但……正如王德俭所说,他李义府又与其余观望之人不同。

倘若他不冒死一搏,对于他这么个本就在边角的人物,陛下哪会在意他会不会被贬谪到看不见的地方。

李义府咬紧了牙关,“好,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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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六年五月,在众多反对废后的声音里忽然杀出了一个异类。

中书省右谏议大夫李义府言辞凿凿,疾笔千行,力陈武昭仪可堪为后,呈递奏表于陛下。

陛下大喜,不仅立刻着人查验了李义府的贬官诏令,将其撤回,还为其升官右散骑常侍。

消息传来的时候,身处于风浪中心的武昭仪却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还在继续教授子女习字。

反倒是她怀中的女儿皱了皱眉头,嘟囔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她不喜欢的哪只是李义府的名字,而是对方的人品。

李义府,投机倒把的小人一个。

若是拿李义府去和裴行俭相比,那当真是侮辱了后者。

可前者升迁后者贬官,从某种意义上也是政局起落的无奈。

“我也不喜欢,”武媚娘没因为女儿孩子气的表现而将这句话忽略掉。

她望了望窗外,感慨道:“但,这是千金买马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