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唐的宰相位置!
如此一来,骤然得势的李义府自然要以一封封奏章,来彰显自己刚刚到手的权力。
可换了别人说不定还要对这位新贵趋炎附势,刘仁轨才懒得惯着他。
元月至六月之间,二人之间意见相左次数,以一个巴掌反正是数不清的。
这种局面之下,还不晓得他明日会不会遭到贬官打击。
但刘仁轨并不在意自己去向何处,他单纯是在思量,陛下用人破局,又要何时将其收网呢?
拖得太久,可就弊大于利了。
这份情绪并未被他带到即将教授的学生面前。
在踏足于弘文馆中那处单独收拾出的屋舍前,刘仁轨已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沉稳架势。
朝堂种种,和一个还不到三周岁的孩子可没什么关系。
她才三岁啊……都还不如他的孙子年龄大。
刘仁轨甚至在获知授课自今日开始前就在思考,自己究竟该当以何种方式开场。
倒是陛下和皇后都先后派遣人来告知于他,他不必担心因为自己长得不太和气,就会将公主吓哭。
安定公主会是个很特别的学生。
总之见到她就一切都知道了。
刘仁轨心道,陛下和武皇后能在与长孙无忌的博弈中占据上风,他们所说的话应当是可信的。
但在瞧见那不过三尺来高的孩童之时,刘仁轨还是有种微妙的不真实感。
当然,身着学子青衿服的李清月在看向进门的刘仁轨之时,眼中也有一点恍惚。
自门外走入的老者虽看起来精神矍铄,但唐代的医学条件、刘仁轨早年的贫苦经历、以及他因不愿结党营私而难以长进的俸禄,都注定了他不会是能得到妥善保养的那一类。
所
以他的长相,看起来是符合他年龄的。稚嫩的墨字。
从最上方的一张往下翻去,字样越发有了章法,不像是匆匆写成的。
虽仍欠缺笔力,但能看得出,她所学书法里,有着名家指导的影子。
而其中所写内容,正与李清月话中所说并无差别。
这可真是让刘仁轨吓了一跳。
谁见过三岁孩子折腾出这样多东西的?
便是昔年先帝的徐贤妃,在四岁之时也就是通读论语与毛诗而已。
再看这位小公主所念书籍,目的性也很明确。
《千字文》与《急就篇》都是孩童启蒙读本,自然要先学完以确保识字。
《杂集时用要字》与《俗务要名林》则是对前者在用字和词汇上的补充,所以只是通读而非背诵。
《太公家教》念过一半,是因其中乃是做人道理,但未可尽信,可不全读。
《诗经》《论语》在誊抄纸张中出现得最多,以刘仁轨猜测,她说是说的未能尽数背下,大抵还是往谦虚了说的。
他抬眸朝着那守在一边的年轻男子看去,隐约记得自己此前在街头偶遇邓王的时候见过他。
正是被邓王称作“文采斐然,我之相如”的卢照邻。
这位……应当不是来为公主做伪证的,而更像是个陪读,也就让李清月所说的话更有了可信度。
可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啊。
刘仁轨在这一刻心中思绪百转,甚至生出了几分迷茫之感。
但他到底如武媚娘所预料的那样“沉稳”,或者说心志坚定,已在转瞬间回过神来。
在重新落座之后,他便朝着李清月问道:“多余的考校就不必了,想来公主也不会在此事上诓骗于我,那么公主是想学《礼记》还是《春秋》?”
说句实话,不用从习字开始教起,对刘仁轨来说还舒坦不少。
既然安定公主的习字准备都已妥当,那也不必非要按照什么“公主该学何物”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