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040(一更)

“媚娘你所行之举确有其用处,但我思量一番后又觉得,若只靠着这个,应当还不足以令人信服。”

武媚娘颔首,“我也是这般以为的,但方才那件事是我当做的,剩下的便是陛下的分内职责了。”

李治笑了笑,转而自车中箱柜里取出了洛阳地图。

这幅地图绘制于洛阳宫修缮完成之时,除却那也可称作紫微宫的洛阳宫,便是经由洛阳皇城前流过的洛水,以及分布在洛河南岸与皇城以东的两片民居街坊。

他目光凝视着这张图幅之上的线条,忽然幽幽开口,“我听阿菟说,谏议大夫教导她,居处中央,当知枢纽之变……”

“确实如此。”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李治若有所思,“那么你说,我等自长安转道洛阳,若要先定中枢,一击即中,又该当选在何处呢?”

他不能只在沿途之中给人看到他这位天子的精气面貌,还应当在抵达洛阳后,先做一件一锤定音

之事!

此为上策。

但别看他说话之间似有问询的意思,同在车中的武媚娘已察觉到,李治本就在执政之事上聪慧异常,不会抓不住这个最为关键的地方。

就像此刻,他的目光已落到了地图的中央。

乍看起来,他好像还只在洞察地图全局,早已随同他思绪斟酌的武媚娘却知道,他在看的,应当是位居中央的那座天津桥。

在隋朝之时,它还是一条由铁链联结船只而形成的浮桥,但因洛河涨水次数频频,动辄将其毁去,因此,到了贞观十四年,李世民下令,让石工以方石作为桥墩,减弱涨水对桥体的冲击。

毕竟,这座横跨在洛水之上的天津桥,正是连接洛阳南北民居的要害枢纽。

若是此桥被毁去,也就意味着百姓要想探访于南北对岸,便需以渡船行路,怎么看都觉得会让这座被切分开的城市少了几分威严。

可即便如此,洛河涨水依然屡次带给这座桥梁以毁灭性的打击。

就比如说……一年多前的永徽六年九月,洛州就发生过水灾情况,将天津桥给冲毁了,只剩下了还留在河中岛上的日月表胜四座门楼,安静地伫立在流水之中、宫城之前。1

又倘若武媚娘没有记错的话,这次灾害上报到京城,因关中水患的盘查刚刚落下帷幕,李治也无力再对洛河做出什么整饬举动,所以对此给出的批复是,先将那座浮桥给重新接起来,石脚就先不必修建了。

反正洛阳不是长安,没必要在此事上多花工夫。

这个决议对于彼时来说是正确的,毕竟要先将钱给花费在刀刃上,但在这一年半后,却好像正可以作为天子福泽洛阳百姓的手段。

果然,武媚娘随即就听李治说道:“修天津桥吧。”

宫城之前显示皇家体面的天津桥,正是这个“枢纽”所在。

如此一来情况就很明确了。

倘若天子驾临洛阳,并非上来就是与民争食,而是先将南北通道进一步稳固,好让百姓往来便捷,谁又会觉得,他这出迁居里有狼狈姿态呢?

便是关东世家抵达洛阳,自宫城之前的天津桥上走过,也当更觉他这位天子的威严。

这无疑是一出对人方便也对己方便的举措。

只是还剩下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座桥要由何人来修建。

李治沉吟之中,也下意识地将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让洛阳百姓来修必定是不妥的,否则便看起来像是他这位天子发起了洛阳劳役,只为图自己度假之时门前气派。

让关东势力自发出钱来修建同样不妥。且不说他们有没有这等投诚上的觉悟,也难免令他们怀疑,让他们先做事,正是卸磨杀驴之举的前兆。

至于关陇那些,就更不必说了。

好像为今之计,还是自国库出钱,让随行的将士在此事上出力。

然而李治刚想到这里,便忽听武媚娘开口问道:“陛下是身在局中糊涂了,修缮此

桥之人,不就在随行队伍之中吗?还是由陛下亲自将其指派带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