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后,这次陆屿然有段时间没说话,他背对书架站着,身段挺拔,仪容高洁,霜雪不侵,看得罗青山心里一阵咯噔,七上八下。
陆屿然最终转过身,背靠书架,长腿微屈,冷白指节抵着书架某一层,用了些力,因为决定在心中盘桓久了,说出来的时候,脸色没有变化,声音仍是四平
八稳的淡:“引雪蛊,带来了没?”
他一顿,霎时明白了陆屿然这是要用蛊的意思,忍不住忧心忡忡地劝:“臣虽有制蛊之力,确保蛊虫不会给公子身体带来危害,可凡事多而不益。”
“公子,您用过三次了。”罗青山提醒。
引雪蛊是罗青山制出的蛊虫,此蛊比不得别的蛊,没有什么奇诡难辨的用处,效力微薄。当初研制出来,本意是为了破除幻境,摒弃旁杂,留一线清明,是罗青山闲时捣鼓出来的小玩意,说白了只有点强压情绪的作用。
三年半前,陆屿然问他心绪难宁有什么办法时,他才记起这么个小玩意,给了陆屿然。
谁知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再下蛊,都第四次了。
陆屿然堪称整个巫山心性最为坚韧之人,罗青山自小跟着他,从未见他被什么事情困扰过,刀口剑尖都能面不改色横扫而过,罗青山不由嗫嚅询问:“公子道心出了问题?”
“跟道心没关系。”
陆屿然垂下睫,朝他伸手,骨节寸寸匀称透白:“放心,我有分寸。”
这是他无需过问的意思。
罗青山顿时只好在心中叹息,没法违抗陆屿然的意思,最终还是从腰牌中取出引雪蛊,交到他手中:“引雪蛊效力用一次便小一次,第四次能有多少效果臣也不清楚。”
“没事。”
陆屿然眼也没抬一下,掌心一翻,以手指为刃,在手腕上划出一道殷红的血痕,蛊虫嗅血而生,蛰伏进肌肤里。
他同时朝罗青山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一片寂静中,陆屿然伸手捏了捏鼻脊骨。
他承认,自己对温禾安或多或少都有些别于常人的意思。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今时今日。
但这有什么不正常?
温禾安如此特别,对她好奇的何止自己一个?商淮和罗青山,哪个见到她不说她和别人不一样?
这都没所谓,陆屿然自认不是个不敢承认,先踏出一步就要死要活的懦夫。
但温禾安终究是要回温家的,她和温流光之间早晚有一场生死厮杀,那是天都内部的事。她回去之后,与他,与巫山之间,亦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关系,他总不能助纣为虐,一条道走到底吧?
何况她自己从来很清楚自己的目的,脚步绝不因任何人而驻留。
再者。
三年前,那番冷酷绝情的话,是她亲口说的没错吧?
门外传来两段小声小气说话的声音,其中一道最熟悉不过,清清脆脆藏着笑。陆屿然靠桌听了会,原本不打算理会,最后鬼使神差的,愣是推开了门,看向楼梯处。
温禾安拆了发髻,黑发如瀑,垂到腰际,卸了脂粉钗环,顶着张素面朝天的蝉皮,仍有种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气质,她与罗青山面对面站着,两人手里都拿着四方镜。
看样子
”
陆屿然想了想这个地方,她现在这种状况,太容易遇见危险了。
他也不想再拿商淮那个花里胡哨的四方镜用了。
他走过去,罗青山识趣地给他让个位置,温禾安将自己的四方镜递给他。
却见这人没有输入气息,手指在四方镜上连着点了好几下,而后五指在半空中一拨,一握,里面仅有的那道属于商淮的气息就被毫不留情地逼了出来。
他这才垂着眼,将自己的气息注入四方镜,排在里面亮堂堂的第一位。
隔壁房里,商淮拍桌而起,发出一声要和陆屿然拼命的惨嚎。
温禾安一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她接过四方镜,递给罗青山,眼神专注,这时才有点真正的紧张感。
罗青山见陆屿然没说话,跟着输入了自己的气息。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决定晚点问问他关于脸上毒的事。
但是现在,她端起旁边的木盆,往楼梯处走,陆屿然问她:干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