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观十三”的本事,还是岑聿教她的,她不信,这个人,会真的将自己置于万死无生的险地。
乔昭懿缓了心神,重新坐到床上。
伸出爪子在岑聿胸前搓搓。
之前她常赖在岑聿胸前,听他的心跳,每次都是节奏平缓,今日一摸,明显感觉动静不对劲儿起来。
她再低头,脑袋贴在岑聿胸前。
心跳紧绷颤然,有时好像还在悬停,空个几息,轰然落回胸腔。
再抬眼。
岑聿躺在那里,脸上全无一丝血色,静静地睡着。
安静的,仿佛所有人都忘了他会痛。
只有偶尔轻颤的眼睫,在朦胧夜里,被虚汗凝结,轻颤间,表露出这幅身子的异常。
乔昭懿忽然不安起来。
难道这三年来,岑聿每次心疾都是这般模样?
岑聿像坠入错综复杂的迷宫。
周围景色不断扭曲、光影变换不停。
他第无数次回到那个夜。
文元十六年,沉寂许久的太平会在凉州复现,他奉圣意随钦差西上。
凉州布政使,及附近省郡,尽听调遣。
各地不遗余力地支持,差事办得很是漂亮,不到一月,就将其设立在凉州的分坛摧毁干净。
消息递到宫中,龙颜大悦,让他们即刻班师回朝,等候嘉奖。
他记得清楚。
入凉州的日子是九月初三。
出凉州的日子是十月二十七。
十月二十七。
他们行至半山腰,忽遇大雪,呼出的热气,刚出口,就凝成白雾,一瞬消散。
钦差是个文雅的人,一路靠着笔杆子走上来的,禁不住颠磨,加上雪天路滑,就跳下来,和岑聿遥遥走在队伍后端。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钦差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原地蹦了几下。
岑聿笑,用剑在他身上拍:“我小时候练剑不认真,被罚站木桩,也是寒冬腊月,我受不住,说冷,托人去求,师父就用剑鞘在我身上抽,说能活血,血活过来,人就不冷了。”
钦差哈哈大笑。
二人一前一后向山上走。
凉州地处大邺的西北部,天气苦寒,也不兴农耕,比不上江南富庶,他们眼下将出凉州地界,要翻过前面的两座山,才能到距离此地最近的官驿。
以往只要半日的功夫。
雪天难行,遥遥远眺,天地只余白茫茫,眼睛都被风雪糊住。
雪越下越大,众人轮流在前引路,心里微焦。
冬月,大雪眼瞧着要封山,被困在里面,就麻烦了。
随着最后一点天光渐渐消失,原本还有心思说笑的几人,也渐渐沉默下来。
太冷了。
手脚都要僵住。
钦差是文官出身,更比不上他们自小习武的,完全是强撑。
他看着寂静无声的周遭雪地,又看眼冻的耳尖通红的岑聿,叹了口气,从马车上翻出自己的大氅,给岑聿披上,“这么冷的天,你也不多穿点,是不是你父亲太抠,也不肯给你做个好点的大氅。”
岑聿无奈:“您身上的是北岭的黑狐,每年产量就那么些,宫中都不见得有,哪能和您的比。”
钦差笑说:“陛下疼爱,春狩猎了几只黑狐,不然我也没这好待遇。”
“不过你也不用急,下次春狩,我们一同去,说不定还能遇见黑狐,倒是再做个大氅出来。”
“……”岑聿失笑,黑狐只在北岭有,陛下只几年前兴趣突发,去了一次。
回来后还被言官说了好一通。
郁闷的陛下好几日上朝脸都是黑的。
下次?
哪还有下次。
岑聿在前领路,雪始终未停,黏在戈壁的枯草树枝上,自外向内一层层的濡湿,几人挑挑拣拣,凑成个火把,放上驱虎兽的药烟,在前后熏着。
其他人手中都未有火把。
雪能反光,加上隐隐透出来的点滴月光,能见度还算可以。
众人牵马而行,一路无人,风平浪静。
眼瞧着要翻至第二座山,悬着的心放下不少,体力也到极限,寻个避风的戈壁,生了团火,围着取暖。
钦差坐在岑聿身边,给他喝些壶间烈酒,让他用来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