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派出了一队通身掩在黑色盔甲内的骑兵,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人。”
邓仪边说,边挽起衣裳。
小厮衣裳是临时要来的,穿在身上,略显宽松,衣摆处略微垂地。
邓仪:“岑聿是自己回到的凉州,大雪封山,连绵不绝,驿站的消息传的比寻常慢些。”
接连两日。
凉州始终未曾收到消息。
直到岑聿赶回。
凉州刺史听闻岑聿回来了,急匆匆去见,心跳如擂鼓,还以为事情有纰漏,吓个半死,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可千万别是余孽未消!
等亲眼见到岑聿,差点昏死过去。
望着眼前的血人,凉州刺史抖了半天,差点昏死过去,还不如原先的猜想呢。
这可是谋害钦差啊!
藐视皇权的大罪!
也不知道他头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
岑聿气息近绝,胸前腕粗的洞,全身上下,血痕无数。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那时距离雪日,已过两日。
粮水尽断,大雪封山,天绝人路。
无数名医来瞧,无数珍药如流水般送来,也只是吊着岑聿的命,他在凉州的床上睡了月余,最终靠着一副凶猛无比的藏药,睁开了眼。
乔昭懿说不出话,半个脊背都被麻意侵蚀。
月余,一个轻飘飘,甚至算不上年份的数字,敲在心间,却让人喉咙发堵。
那晚,岑聿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
……
岑聿依旧行在那片雪夜。
面前是一古寺,建在绝壁之上,白雪皑皑,风雪折竹声常入耳。
他站在西觉寺的寺门前,扶着残破不堪的围墙,一点点走进。
说是庙,其实只是一间两进的小院。
无寺庙的庄严,也无寺庙的红墙金瓦,只有掩映在重重衰草下的黛瓦白墙。
岑聿眼前发黑,脚尖拖着地面,勉力前行。
岑聿撑着走进院子。
雪风打着旋儿,和他一同推门而入,空寂数十年的房间,吱呀作响,书页声阵阵。
他抬眼去看。
只看见雾蒙蒙的一片——
山间到处都是雪,遮蔽住了一切。
眼睛长时间暴露在其间,已然伤了。
岑聿扶着墙,意识再不清楚,颓然落地。
再睁眼,已不知何时,窗外一片黯淡。
眼睛微微好转。
可身子僵冷,近乎不能动,良久方才缓和,是身上近乎碎裂掉的大氅,护住了要害,残留下微末温度。
岑聿攥着大氅,强撑着伸手,捏了捏昏沉的眉心。
他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但单跟在他身后的,前后共计七人,枪矛如暴雨袭来。
沉闷的撞击声,与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在耳畔交响。
声音缠入心脏。
身体里的血快要流干。
红珠沿着手腕蜿蜒。
良久,天色黑了。
外面却传来一阵响动。
有人向这里移动,门被自外拉开,露出一惊慌失措的脸。
岑聿努力睁眼。
二人视线相撞。
对面人一愣,讶异之色浮现在脸,等瞧清是谁,快步走进,摸着岑聿的脸,抖声问:“岑……你、你……你怎么——”
他声调哀然:“小毅他死了……我想把他带回来,可只摸到了一手黏腻温热的血。”
“他胸腔被人一剑刺穿,活不成了。”
尾音带着奇怪的颤栗,几不能言。
岑聿看着严大人的脸,本已放大的瞳孔猝然缩紧。
缉查院有恩封之说,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在年岁已满之际,若得人引荐,可入缉查院。
宫中一直想着让他也入缉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