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挣扎不得,绝望注视着一切。
她不知该看谁,也不知该做什么,凄惨一笑,视线在半空发散,又凝在对面某处。
那里站着个小小的孩子,白净而漂亮,怯生生地拽着奶嬷嬷的衣角,活像个讨好主人才能活下去的小兽。
模样像极了岑四挂在书房的画中美人,他的发妻,段蕊。
郑氏注视着那个上午还唤她母亲的孩子。
小小的人,仿佛与多年前的自己重叠在一起,为了在家里活得体面些,拼了命地讨好嫡母。
郑氏缓缓闭眼。
“……”乔昭懿试探开口:“嫂嫂?”
这里能被她叫嫂嫂的,只有郑氏一人。
郑氏并不想理她,但长久的察言观色到底给身体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本能,她近乎瞬间睁眼,看去并问:“嗯?”
说完,郑氏:“……”
她怎么这
么没出息。
乔昭懿看她还肯睁眼,和周围人解释:“情绪太激动的人不能马上睡的。”
郑氏心想,她今日就要睡,又能怎么样,六房就算再有本事,再能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她的吃喝拉撒上不成?
想完,就要闭眼,却听乔昭懿说出后半截话:“怨气入脑,人再醒来,会生癔症,半疯半傻。”
乔昭懿不懂其中蕴含的医理是什么,但此事并非空穴来风,真有许多这么疯了的。
尤其是带着嗔怨气入睡的,醒后许多都精神生了问题。
听说是大脑在无意中记住了不愿意经历的场景,又在梦里不断重复,人的精神受不住,就生了癔症。
正在闭眼的郑氏——
嗯??
她思绪还有些混乱,一下觉得任凭对方摆布太跌面子,一下又觉得如果真的在累极的状态下昏睡过去,她有了癔症该怎么办。
她做了这么多努力,就是想让自己的生活好一点。
岑家真的会允许一个得了癔症的人占着主母的位置吗?
她另个孩子又该如何在如此庞大的家族中立足?
郑氏眼睫轻颤,到底睁开了眼。
……
大夫人派了数个得力的丫鬟守着,这才出去,看着面前的人,哭着长叹声:“今日,又让你们见了笑话,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去找谁。”
她性子向来软,丈夫早亡后,受不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就孀居在家。
今日若不是实在压不住,也不愿找姜归宁的。
段蕊,是姜归宁嫂嫂家的孩子,娘家门第不俗。
她找姜归宁来,一是想让对方劝劝郑氏,二是,想问问姜归宁的意见。
大夫人:“有风水先生说,蕊儿犯了忌,不能葬在祖坟,不然后面的孩子都不安生,我们也依着做了。”
姜归宁来了脾气:“嫂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当日你们要做的事,段家和我可都依了,难不成你还想将蕊儿拉出来鞭尸不成!?”
说话一点没留情面。
依她看,段蕊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嫁到岑家来,好好一个姑娘,依着门第,什么人家嫁不得,偏生来个小门小户家里受气。
大夫人忙道歉,说了许多软话,“你知道我性子软,遇见事拿不定主意,岑家的几l个长辈你也知道。”
说的是把自己从岑府作出去的老夫人。
这倒是……
姜归宁勉强压住气,愿意听她讲了。
大夫人:“我主要是让你想下郑氏和……那俩孩子。”
有些话说不出口。
俩孩子,指的自然不是郑氏的,而是段蕊留下的。
姜归宁气不打一出来,刚想说那俩孩子怎么了,蕊儿拼了命给岑家留下的骨血,还能被扔出去不成,刚要说他们没情意,又想到另一点。
郑氏的哥儿没了,今日的模样也能猜出,把所有的怨都依在了段蕊身上
,让孩子在段家住些时日——”
这是她早有的想法。
但就怕长房不肯松口。
岑文镛也对岑家一行人心灰意冷,当年官途艰难,举步维艰,岑家无一人帮衬,还是姜归宁的哥嫂,托了许多关系,处处照拂。
岑家,是个没人情味的。
祖辈是,小辈也是。
岑文镛:“你放心,我知道你意思。”
姜归宁眼泪顿红。
……
长辈间的相谈言说,乔昭懿和岑聿没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