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边的灯光很亮,聚光灯一样的打在她的脸上,将上面的颜色变得更加鲜明。白皙细腻的肌肤,浅金色发着光的瞳孔,被他摸过的那排整齐齿列,还有被他按住因为充血而变得泛红的柔软唇瓣……
太过乖巧,所以更容易激起心中的暴虐。
琴酒收手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猝不及防的,于是黏连着的晶亮银丝从空中断开,目光都无法追随。
神无梦还没有反应过来,下巴上冰凉的湿意和男人粗糙干燥的指腹触感同时传递到她的脑中,有什么被抹开擦掉,接着她看到琴酒重新直起身,换了一副新手套。
灯光直直照射进她的口腔,她的眼睛失去了强烈的光源刺激,周围的一切呈现得更加清楚,让她深刻感受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八个字该怎么写。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能把视线停在面前的男人身上,从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嘴唇,再从他的嘴唇看回他的眼睛。
是看过很多遍的一张脸,是最帅的反派,但怀抱着此刻的心情欣赏还是第一次,她怀疑以后再遇到牙疼的时候也会想起今天。
术前的准备工作未免有些过长了,神无梦的心情从紧张到平静又重回紧张,只觉得时间拖长到让她心慌的地步,已经从最开始抗拒让琴酒动手变成了希望他能够快点开始,别再折磨自己这样的念头。
那支注射器又一次被他拿起,针尖很细很长,刺进口腔牙龈的时候传来一瞬间的痛感,然后是麻醉剂注射进去,有少量液体流出来,沿着她的口腔侧边滑进喉咙,泛着淡淡的苦味。
知道快要正式动手了,神无梦努力让自己放松,但身体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听从大脑的指挥,她抓着那缕头发的手指又紧了紧,快要缠在指间。
头皮传来轻微的疼痛,琴酒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被她如临大敌的表情弄得只觉有趣。
他把注射器扔进边上的小盘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趁手的工具,又扫了眼被牢牢攥在她手里连发尾都翘起来的头发,没有多说什么,继续着下一步动作。
躺在椅子上,神无梦的视野因为角度受限,连琴酒最后选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猜那是一把金属钳。
她感觉到嘴巴里面碰到了冰凉的东西,然后金属钳在自己的智齿上面敲了敲,像是在测试它的坚硬程度那样。
麻药是不是还没有完全起效?
她的心里闪过这样的疑问,但嘴巴里还有异物,她也怕在乱动的过程中口腔内的软肉会被划破,不可能开口说话。就好像全身的肌肉都在这短短的两分钟内绷紧,其实什么反抗也做不出来,有一种任人为所欲为的错觉。
神无梦看到琴酒朝她投来的目光,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要说点什么吗?
她的牙齿一直都很健康,不论是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都没有拔牙的经验,不确定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把椅子的设计初衷可能就是为了让患者无法观察到医生的每一个动作——当然,这并不是她认可琴酒的医生身份,只是在强调她看不到琴酒究竟做了什么。
除了揪在掌心的头发和视野中能看到的白色衣服之外,她都不太能确定身边的人是谁。
所以琴酒真的毫无医德可言啊,哪有医生会任由自己这么长的头发散下来,根本没有做任何无菌措施,也不怕被她吃到嘴巴里!
神无梦在心里狠狠批评他,但嘴巴还是不敢乱动,任由他操作着,生怕出了一点问题,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看不到他的动作,所以就只能通过感受来推测。
口腔内智齿的位置偶尔会传来被触碰到的感觉,一点也不疼,神无梦猜他是在找角度,悬起的心又放下一些,对琴酒的谨慎表示高度赞扬,在心里那一长串不满的话里掺了两句夸奖。
她胡思乱想着,试图放空大脑,尽量忘掉自己正在被拔牙的现状,余光却看到覆在身上的男人重新站直,耳边传来了清脆的碰撞声。
又要换工具吗?还是出其他状况了?
神无梦正满脑子困惑,嘴巴里就被塞进一颗棉球,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阻拦她坐起来的障碍全部消失,她撑着自己起身,先看了眼正在摘手套的琴酒,接着发现旁边的小盘子里除了染血的金属工具之外多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好了?”
神无梦承认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但两分钟前这颗牙齿还在她的嘴巴里,医生操作太过高效的后果就是她在感情上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把手套扔进旁边垃圾桶的男人回头看她,咧起
嘴角,语气有几分兴致勃勃:“还想继续?”
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神无梦果断摇头,顺便很礼貌地道谢:“不用了,谢谢大哥!大哥你还是蛮厉害的嘛!”
原本智齿的位置被塞了一颗棉球,她很清楚这是用来止血的,连说话的声音都放小,嘴唇动弹的幅度也尽量控制住。
她这句话说得长了一点,本来就听不清楚的内容变得更加含糊,只能连蒙带猜地想出意思。
亲手为她拔完智齿的杀手皱眉盯着她,吐字冷漠:“说不清楚就闭嘴。”
闭嘴就闭嘴,明明是在夸他欸!
神无梦本来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说话,捂住嘴巴做出拒绝交谈的态度。紧接着,她想起来这位临时上场的医生还没有向她交代注意事项,也没有告诉她这颗棉球要在嘴巴里面塞多久。
她连忙摸过手机,坐在椅子上朝琴酒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自己的屏幕。
——大哥,我现在要观察多久?下一步是什么?
虽然一开始很担心也很怀疑,但现在智齿被全程无痛地拔掉了,神无梦对琴酒的信任呈指数增长,和之前的犹豫惊慌判若两人。
她的眼睛在睁大的时候看起来是圆圆的,被注视着的人会产生一种正被她全身心依赖着的错觉,不论是什么要求都想要同意,什么答案都要告诉她。
但琴酒没办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自己安全屋的医药箱都只有止血药和消毒水,组织的topkiller从来没有过这么小心翼翼的时候——还是为了个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伤的伤口。
他张口,想要提醒她拔颗智齿死不了,但是对上那双等待着答案写满了期待的浅金色瞳孔,琴酒沉默了半秒,脱下身上的那件无尘服扔在一边桌上,给她留下句话:“我去找sherry。”
他的行动力太高,神无梦都来不及在手机上打出第二句话,但她心里也认可琴酒的做法。这一回虽然是琴酒成功地帮忙解决了智齿,但志保在理论层面上肯定远胜于他嘛!
如果是货真价实的患者被医生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肯定会慌张,但她不一样,因为她好歹还有系统,可以帮她联网查询【拔完智齿的注意事项】。
只是当前年代因特网没有以后那么发达,搜索结果相当匮乏,更多的是建议她短期内食用流质食物之类的,没有任何关于在牙科诊所内拔完智齿该怎样做。
可能是因为没有人会像她一样把这项重任交给毫无专业知识的杀手,对方还操作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