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疼意疼到最后,是一片麻木。
无人理解她,至亲之人也不理解。
她早该明白的。
“若是早知你误入歧路,生出这种心思,我和你父亲倒不如死在岭南,也好过回到长安,觍着一张老脸面对守真。”
李氏坐在沈玉娇身侧,双眸含泪,嗓音哽噎:“玉娘,做人要讲良心。你若还执迷不悟,非得做这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事,那我也不必再活了!”
沈玉娇面色一变,惊愕看向李氏:“母亲。”
“你也别再叫我母亲。”
李氏语气决然:“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淑,母之错。我与你父亲一生循规蹈矩、端正守礼,却生养出你这样一个女儿,这叫我们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倒不如一条绳子吊死了干净!反正你已长大,翅膀也硬了,我也管不住你了。既然你想为自己活,为自己拿一次主意,那我也不拦你。反正我今日把话撂在这,倘若你真的抛家弃子,非得与那姓谢的小子双宿双飞,我不知你父亲、兄长与阿嫂会如何,但我定然一杯毒酒赴黄泉,从此眼不见为净。”
说到这,李氏面孔愈发肃穆,双目灼灼盯着
沈玉娇:“你若不信,大可试试。”,终是将心底那个“沈玉娇”藏了起来,她望着他,扯唇轻笑了下:“在看月亮。”
裴瑕看了眼天边那片月:“快到除夕,月也不圆了。”
又放下灯笼,解开身上宽大的氅衣,给沈玉娇披上:“与母亲聊完了?”
“嗯,聊完了。”
厚实柔软的氅衣还留着他温热的体温,沈玉娇被裹得严严实实,鼻尖也盈满那阵熟悉的幽沉檀香气。
眼眶好似被这香熏得有些泛酸,她悄悄掐紧掌心缓了半晌,才将泪意憋回去,嘴角维持着轻笑的弧度:“你把氅衣给了我,自己要着凉了。”
“我是男子,吹些风没什么。”
裴瑕替她将氅衣系带系好,又道:“我去与岳母大人问声好。”
衣袖却被拉住,他侧眸,对上沈玉娇微微弯起的眼眸:“不用了,她歇下了。”
裴瑕一眼看出她含笑眼眸里克制的难过。
薄唇轻动两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敛眸,抬手揽住了妻子的肩:“我们回吧。”
沈玉娇低低嗯了声,跟着他一起往外走。
这日夜里,裴瑕依旧宿在了后院。
床帷之间,他抱着她,她没挣扎。
他低头吻她,她也没躲。
他的唇落在她脖颈之间,她才轻轻出声,道了句:“明日把平安送去给他吧。”
裴瑕的吻停住。
在她温软的耳侧摩挲两下,紊乱的呼吸才稍稍平息,但嗓音还是有些沙哑:“那孩子昨日才到家,会不会太快了?”
沈玉娇阖着眼,想到白日里带着平安一道去了李家。
无论是沈家人还是李家人,得知平安的来历,大都是叹息一声,目光也满满怜悯与心疼。
正如谢无陵所说,孩子尚小,还不懂旁人的目光。
但若再大一些,在这样的目光下长大,很难不变得敏感多疑。
毕竟哪个堂堂正正的人愿意在怜悯目光下长大,何况府中还有棣哥儿这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两相一对比,落差更明显。
“趁着还未熟悉,早些送过去。若是养得熟了,我怕我不舍得,孩子也不适应。”沈玉娇轻声道。
帷帐里静了两息,而后传来裴瑕的应声:“那就照你说的,明日我亲自送过去。”
稍顿,他又问:“你可要一起?”
沈玉娇摇了摇头:“我不去了。你与他交代清楚便是,别吵,更别动手。”
裴瑕听到她这话,也知她的心终是“静”了下来。
哪怕并非她所愿。
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放心,我不会再与他起争执。”
毕竟,谢无陵再一次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