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姻缘错 怡米 3959 字 8个月前

颓然地倚在车壁上,他恹恹道:“回府。”

车夫一扬马鞭,朝户部尚书府驶去。

正二品大员告病家中,不少同僚前来探望,还不乏宫里的宦官奉帝命前来慰问。

身穿麒麟服的御前大太监赵得贵,跟在景安帝身边二十余年,虽同是探望者,却比旁人多了一份优待,由尚书府大公子作陪。

当他与季朗坤道别,被一众府人送至大门外时,刚好遇见回府的季懿行。

大公子赶忙示意弟弟过来打招呼。

季懿行虚虚抱拳,没有巴结的心思,也不愿讨好一个宦官。

赵得贵阅人无数,自然瞧得出对方的轻狂,只是......在看清青年的面容时,年迈的老太监慢下了脚步,依稀忆起故人。

稍一打听,他回到宫里,在为景安帝禀明季朗坤的病情后,说起一件事:“老奴今儿l在季尚书的府邸瞧见个生面孔,是季尚书家的嫡三公子季懿行,陛下对他可有印象?”

景安帝侧躺在龙床上,单手撑头,“是那个本该入国子监却最后以武举入仕的世家子吧。”

“正是,陛下可记得他的模样?”

景安帝嗅着赵得贵递上的沉香,兴趣缺缺道:“那日比武擂台搭建的太远,朕没看清相貌。”

赵得贵笑得眼尾堆褶,“那小郎君生得与贤妃娘娘倒有几分相像。”

一句话

令本还沉浸在香薰中的皇帝睁开眼,目光犀利瘆人。

赵得贵吓得以额抵地,直呼“老奴失言,望陛下恕罪”,可心中笃定,皇帝陛下非但不会怪罪他,还会让他将人带进宫里。

但凡与贤妃有关的人事物,陛下一样也没落下。

好半晌,景安帝收起戾气,用手拂了拂烟缕,半呵斥半释然道:“起来吧。”

赵得贵起身弯着腰,一副等待指令之势,将人的感情拿捏到极致。

薄暮沉沉,宁雪滢坐在卧房软榻上继续未完成的绣活,双脚浸泡在盛有汤药的木桶中。

不知小姐和姑爷发生了怎样矛盾的秋荷泪潸潸地服侍在一旁,毫不掩饰心疼之意。

听见吸鼻子的声音,宁雪滢好笑道:“行了,当心哭坏眼睛。”

“小姐,咱们还是把现在的处境写信告知给老爷吧。”秋荷坐在杌子上,双手抓住宁雪滢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央求着。

小姐是老爷和夫人的心头肉,千娇万宠着长大,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宁雪滢并不认同,别说是昨夜的事,就是错嫁一事让父亲知晓了,都会引起不小的波动。大同镇那边还在镇压悍匪,断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父亲添乱,“我都说了没什么大事,别胡思乱想了。”

自知劝不动脾气倔的小姐,秋荷向木桶里又添了热水,哽咽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会一直陪着小姐。”

不愧是娘亲挑选的“小夹袄”,一点儿l也不漏风,宁雪滢感动之余,不忘叮嘱:“不可在世子面前多嘴。”

“知道了......”秋荷噘起嘴,一脸的不高兴。

酉时过半,廊中传来一道女声,宁雪滢会意,是蔡妙菱来府为卫湛医治了。

听青岑说,蔡妙菱的施针和药方的确能缓解卫湛的心疾,却无法扼制住卫九的出现,而蔡妙菱对此一无所知。

宁雪滢陷入深思,不慎刺破指腹。她放下针线,挤出一滴血珠,

“去打听一下,姑爷几时回府。”

秋荷为宁雪滢涂抹完药,提着木桶走出去,见蔡妙菱扭着细腰直接走进书房,气不打一处来。

“世子还未回,还请蔡医女在客堂等候。”

蔡妙菱跨进书房的脚收了回来,吊着眼梢打量起从正房走出来的小丫头,“呦,还在喝奶的小狗都会看门了。”

这会儿l董妈妈和青岑都不在,只有几名扈从守在庭院内,对于小姑娘之间的明争暗斗,几人不想掺和。

秋荷虽性子直,却有些嘴笨,一着急还会磕巴,她跺跺脚,质问道:“你、你、你说谁是狗?”

蔡妙菱抬袖掩口,“说、说、说的就是你。”

不带脏字的调侃带着浓浓的蔑视,不仅冒犯到了秋荷,也冒犯到了站在窗前的宁雪滢。

看在她是母亲挚友养女的份儿l上,宁雪滢秉着礼待的心思,不想闹僵彼此的关系。她推开窗,探身看向还站在书房前的蔡妙菱,“

不请自入与梁上君子何异?蔡姑娘自重。”,心下忐忑,对不苟言笑的姑爷怀有戒备和畏惧,一进门就无意识地绞起小手。

卫湛是何等洞察人心,当着宁雪滢的面,他第一次直视起刚刚及笄的小胖丫头,“你做得很好,身为长媳的侍女,不该是软包子。以牙还牙,是对不敬之人最好的还礼。”

呷了一口茶,卫湛看向青岑,“带她去库房挑选几样金饰。”

秋荷惊讶抬头,复又低头,“多、多谢世子。”

宁雪滢也诧异地看向坐在身侧的男子,莫名有种被纵容的感觉。

等青岑带着秋荷离开,宁雪滢娇睨一眼,媚眼如丝流露,语气却是淡淡:“投桃报李,秋荷虽年纪小,却在医术上有过人的天赋,以一副九针在金陵名声鹊起,接触过不少疑难杂症。若世子信得过,可否给她机会,试用几次看看疗效?”

从董妈妈那里,卫湛已听说过秋荷的医术极为了得,为府中不少年迈的仆人治疗过风湿、胸闷、头晕等症。他摩挲起腰间的如意扣,轻轻提了提唇。

二更时分,季懿行被召入宫,引得尚书府不小的震动。

季朗坤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差遣仆人快速为儿l子更衣,“动作麻利点,别让陛下等久了。”

季懿行糊里糊涂地换上官袍,随禁军副统领乘车赶往宫城。

垂枝苑的月门前,杜絮靠在廊柱上,生出一丝忧患,转而派心腹传信去永熹伯府。

卫湛收到口信时,恍然一怔,在幽幽烛火的书案前静默。

冥冥之中,血缘注定会在某个时刻有所牵扯,难怪会有个缘字。

只可惜今生是“复盘”。

“青岑。”

“卑职在。”

“立即派人前往皓鸿公主府,让公主以不慎落水为由,引陛下出宫探望。”卫湛单手敲打在桌面上,“给赵公公递个话,就说明日傍晚,本官约他在司礼监碰面。”

赵得贵位居司礼监执笔太监,时常与东宫、詹事府的人往来。

青岑躬身走出书房,一记响指后,数名影卫闪现,又汇入浓稠夜色。

泼墨的黑夜,季懿行乘车抵达宫门前的下马石,没等钻出车厢就被禁军侍卫告知,皓鸿公主抱恙,陛下已亲自出宫探望爱女。

“季小将军先请回,再等陛下召见吧。”

原本就一头雾水的季懿行坐回马车,被宫人送回了尚书府。

被单独召见何其难,他有些失落,又觉得莫名其妙。

等景安帝再想起这么个事儿l,已过了五日。

被问起时,赵得贵哈腰笑道:“恐陛下觉得不像贤妃娘娘而失落,老奴特让人为其作了画像。”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何况还是一名男郎,无法以替身纾解相思苦,但敌不过心中的好奇,景安帝应允了赵得贵的做法。

当画像被摊开,景安帝坐直腰杆,勃然大怒,“赵得贵,你老眼昏花,就尽早滚出宫去!”

画上之人,哪有一点儿l

相像?!与卫湛完全不同的另一重魂魄。

姑且如此说服自己,宁雪滢闭上眼,默数起时日,再有四日又将逢九,卫九还是会被机关术所困吧。

蓦地,身上一轻,她下意识扭头,被身后的男人掀开了被子。

屋中有地龙,身穿单薄的寝衣也不会觉得冷,可宁雪滢还是环住双臂,不解地问道:“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