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八,尹轩赤着膀子一跃而下,游入厚厚的冰面上抓鱼。
山上无粮,山匪在河面上砸出一个个窟窿洞,河中的鱼也快殆尽。
许久不见尹轩冒头,被困在岸边的季懿行突然心慌。
人在饥饿时下水抓鱼,本就危险,何况河水冰寒刺骨。
“尹轩!你上来,我才不想吃鱼!”
“尹轩,尹轩!!”
河面无波无澜,季懿行彻底慌了,奋力向前探身,挣扎着想要摆脱地钉的桎梏,快要咬碎一口银牙。
麻绳勒红了皮肤,他毫无知觉,只想下水将人捞起,也暂忘了对方是个钦犯。
“尹轩!!”
山脚下回荡着他的叫喊。
倏然,远处的窟窿洞里探出一条高高举起手臂,手里抓着一条鲢鱼。
尹轩咧着嘴冒出脑袋,光裸的膀子被冻得通红。
日光照在他湿漉漉的脸庞上,显得单纯无害。
季懿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大声嚷道:“谁要吃鱼啊!自以为是的臭老头!”
尹轩抹把脸,嘴角依旧上扬,看起来畅畅爽爽。
当日,季懿行吃上了肉,也是当日,山寨发生很严重的内讧,有山匪想要杀掉季懿行三人泄愤。
尹轩挡在季懿行的面前,身上血淋淋的都是伤,依旧面色如常,“有老子在,没人能动你。”
满嘴的鱼肉变得苦涩,季懿行鼻尖发酸,呢喃了句“疯子”。
后半晌,宁雪滢在数不清次数的试温后终于放下心来。
“卫湛”彻底退烧了。
主仆二人着手准备针灸事宜。
卫九坐在软榻上单手支颐,兴致缺缺道:“我才退热,今日就算了吧。”
宁雪滢劝道:“明日初九,卫九醒来后指不定要如何折腾,夫君还是老实针灸,以免心悸加重。”
看着又尖又细的银针,卫九呷口茶汤。合计在她心里,他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祸害呗。
秋荷捻着银针靠近的一瞬,他险些呛到,“轻点。”
“奴婢还没扎呢。”
小胖丫头不禁在心里嘀咕,姑爷怎么变娇气了?先前的几次,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她瘪了瘪嘴想笑,却在对上姑爷严肃的目光时,压平了嘴角。
害怕疼的姑爷,还挺接地气的。
人都有弱点嘛。
巨阙穴被刺入时,卫九无意识地握住了宁雪滢的左手。
左手被紧紧攥住,宁雪滢拧起眉尖,也跟着疼了起来。这人怎忽然害怕针灸了?烧糊涂了?
一副银针下去,卫九不知“嘶”了多少次,他冷着脸呷茶,很快让一壶茶水见了底。
这时,绿萼苑来了人,是名管事,看样子是有急事,“大姑奶请大奶奶过去一趟,说是大奶奶最关心的事情。”
才刚施过针,还未拔下,宁雪滢略有
沉思,拿起斗篷披在身上,吩咐秋荷照顾在房中,作势要随那人前去。
卫九抬眸,“宁雪滢,你最关心的不该是我吗?,但陛下暴躁癫狂,指不定会拿他们泄愤。
“卫湛”所言,并非危言耸听。
一道人影缓缓靠近,坐在了他的身边。
听见动静,季朗坤扭头瞧去,内疚道:“你若想走,府中人不会阻拦。为父可以替老三写一封放妻书,虽有些牵强,但令尊是手握兵权的都指挥使,陛下不会为难你。”
杜絮静默,没有回答,递过一个手炉,陪着他望了会儿月,随后起身离开。
于当晚拿到放妻书。
在这出大戏里,是时候退场了。
杜絮笑了笑,没带走府中一件宝贝,连嫁妆都尽数留下了,唯独敲晕扛走了服侍在旁多日的侍女阿枳。
小丫鬟甚合他心意,舍不得留下,即便她是季懿行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另一边,来到绿萼苑的宁雪滢被卫馠拉进书房。
“大嫂坐。”
肖遇慕正坐在桌前的轮椅上,桌上堆放着科举用书。
已有了三分猜测,宁雪滢按捺住激动,不自觉绞起掩在衣袖下的手指,“有消息了?”
莫不是这对夫妻为她寻到了薛老子嗣的踪迹?蛛丝马迹也好啊。
肖遇慕摇着轮椅来到宁雪滢面前,有着宁雪滢暂时看不透的深沉。
卫馠站在轮椅旁,单手搭在丈夫的肩头,“大嫂,你要找的人,我们大概找到了。”
大概......
比蛛丝马迹还要令人心潮澎湃。
宁雪滢站起身,颤着嗓音道:“算我求你们了,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卫馠褪去平日的傲慢,红着眼睛拿出那幅临摹的画像,指了指二岁幼童穿着的小袄,“遇慕说,他被养父养母带回家的那日,就是穿的这身衣裳,现在还留存在肖家的衣柜里。我已让人去请公婆过来,还叮嘱他们将那套衣裳一并带来。”
宁雪滢彻底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向仰着脸的肖遇慕。
苦苦寻找的人,近在咫尺。
宁雪滢忽然情怯,转过身深深呼吸,待转过身时,非但没有冷静下来,也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