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每日会开窗通风,但除了夏日,每晚都会在卫湛回来前关闭,可今夜北风入室,吹起窗边一摞画纸,恰有一张飞旋至脚边。
卫湛低头看去,眸光一顿。
青岑立马捡起画纸呵斥起珠帘外的青橘,“怎么不关窗?”
青橘立即赔起不是,“是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领罚。”
说着快步退出望月阁,生怕卫湛与她计较,丢了守夜一职。但想想都知,卫湛不会再这件小事与她一个小小的侍女计较,这种计较的活计都是由青岑负责的,而青岑绝不会真的与青橘计较这次的“失职”。
卫湛走到书案前落座,语气寻常,“拿过来吧。”
“这......”
青橘嘴上卡顿着,脚步却未有半分犹豫,将画纸平平整整地摆放在案面之上。
浮萍满池中,早已凋敝的藕杆、荷叶歪斜耷拉,呈现出秋之萧瑟,却也惟妙惟肖地呈现出了秋的萧瑟。
两者并不矛盾。
卫湛一张张翻看,随后看向青橘,“谁做的?”
青橘笑得讪讪,“回世子,是滢儿姑娘。”
卫湛向后靠去,面色如常,“收了她多少好处?”
“奴婢哪儿敢啊!是滢儿姑娘担心自己被世子忘却,托人送来的!”青橘故作委屈,心里却明镜,世子没有动怒,也不好动怒。
这些日子,她明显感觉世子连笑意都淡了许多,想必与滢儿不在跟前有关。
卫湛单手搭在桌边,指尖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良久淡淡道:“请她过来。”
朔风淅淅吹起裙摆,宁雪滢压了压裙面,快步跟在青橘身后,想赶在夜澜前跟卫湛说说温存话儿。
来到书房,与守在门口的青岑点头示意,她打帘走出去,于微弱灯火中见一人身披鹤氅,手持书卷端坐圈椅上,身形笔挺,皎白如月。
看卫湛墨发半绾,仅以一根花梨木簪固定,想来是已经沐浴了。
宁雪滢上前两步福福身子,眨着盈盈水眸欲言又止。
卫湛抬眼,静静睇视火光之外女子,半晌落目回书卷,“傻愣着做什么?”
宁雪滢心里是有气儿的,怪他故意拿把她,可本她还是乖顺上前,弯腰捋开男人贴在一侧下颌上的一缕发。
墨发划过指尖,黑柔如绸,与他的心不同,虽黑却硬。
宁雪滢腹诽,面上露出无害浅笑,连睫毛轻颤得都恰到好处,温柔至极。
“世子可心念我了?”
没等卫湛开口,她以食指点在男人唇峰,借着夜色遮掩怯怕,怯怕自己被无情推开。
“肯定没有。”她语含失落,颇为怪嗔,“如若不然,怎会不传我过来呢!”
女子指腹萦绕点点冷香,不知涂了什么香料,换作别人,是会被视为暗藏歹心,是会被带下去严审的,可换作宁雪滢,又是另一般情形。
他们之间,若有似无隔着一层纱,
由暗昧交织。
卫湛拿开她的手,抿了下薄唇,喉结轻滚间吐出两个字:“放肆。”
轻飘飘的没什么威严,确切说是根本没想斥责她,甚至是......享受的,只是当局者不愿承认罢了。
宁雪滢委屈巴巴直起腰,心口怦怦跳动,渐渐和缓。那是由她在卫湛底线上反复试探的不确信引起的。
“世子身上有酒味。”
卫湛没来由以为她在嫌疑,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脱口想要解释,却至住了话音。
“冲淡了,很好闻。”宁雪滢很快找补一句,听得出是在拍马屁。
意识到自己被她的喜厌左右,卫湛无意识地磨了磨后牙槽,在她欲要告退时,一把拉住她的细腕,轻轻一带,带至跟前。
宁雪滢站立不稳,倾身弯腰,不解地对上男人的琉璃眸。
“世子有何......啊......”
后臀被人拍了下,她瞠大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正气的男人,哪里会想到,适才短暂的一下,出子他手。
这人,怎么还动手了?
卫湛惩罚似的拍完宁雪滢的臀便松开了手,一派朗月清风,叫人看不出半分僭越之意,耳尖却悄然蔓延开薄红。
宁雪滢咬住腮肉,才忍住没去计较,与这人计较,讨不来半分好处。
“那世子早些安置。”
她转而笑开,准备离开内室,可没等走出两步,就被一股力道牵制住手腕,整个人向后倒去,臀部一硌,坐在了卫湛的腿上。
紧接着,身体被扭转,面朝卫湛。
盈盈秋目映出男人清晰的轮廓。
心口止不住地狂跳,宁雪滢抬眼,不确定地问道:“世子抱着我作甚?”
以卫湛往日的品行为人,断不会轻薄人,今日所为,已是僭越了。
看着眼前慌张却故作镇定的女子,卫湛平静二十多年的心泛起波澜。
美人吐气如兰,连头发丝都似柔情的芦苇情丝,摇曳在心河。
兰气拂过,滟滟生波。
想起她唇上留有的齿痕,卫湛攥在她腕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他可算计得过任何人,却唯独算计不过另一个自己,一个试图打破他所有克制的“影子”。
而那道“影子”,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女子。
想到此,说不出的酸涩逐渐发酵,他攥紧女子的腕,不放她逃离,就那么倾身靠过去,衔住她因惊讶略张开的唇。
微凉袭来时,宁雪滢倒吸一口气,僵硬的忘记反应,更忘记回应。
唇齿被撬开,她被一再推入坚硬的胸膛,直至呼吸艰难才哼唧着做出反抗。
卫湛松开她,无意识抿了抿微湿的唇,眸光水洗般清澄,细细看会发现里面含着点点涟漪。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哑然,最终还是卫湛打破这份尴尬,主动给出承诺:“我会负责
。”
闻言,宁雪滢非但没有长久所期得以实现的开怀,反而有些莫名,“只因世子一时迷乱欺负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