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来可叹,迎春从小在京城长大,可是此处大街小巷、风土人情,她却半点不知。
如同所有千金小姐一样,嫁人以前,她难得的几次出府都是呆在马车或是轿子内。厚重的帘幕将轿车内外一分为二,登徒浪子难以窥视她芳容,她当然也难以看清外边的景象。
还是在富察府管事的带领下,她才找对了买鹿皮制品的地方;此处店铺林立,街坊熙熙攘攘,人群拥挤,管事又一眨眼没了人影,只留她与司棋、绣橘两人干瞪眼。
“好在咱们自己带了银子。”司棋拿出钱袋,富察府给她们的月钱是在贾府时的数倍,她来的第一日就领了,“夫人,那管事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了,咱们不若先进店,等人少了再与他汇合。”
迎春在刻丝面纱下轻轻点头,发间蝴蝶簪经冬日暖阳反射,愈发夺目。
三人却不知,这鹿皮专卖店所在巷尾那座小楼,恰巧便是丽香院圈下的地盘,名为醉欢楼;
醉欢楼内,本是各届花魁与其出钱最多的恩客消遣之处,是以颇为私密、清净;十三日之前,这座小楼已经被芳菲包了下来,作为她与情郎在京城的大小据点之一。
此时此刻在小楼之中的,正是花魁芳菲与她的情郎,人称“南疆第一剑”的尘无心。
尘无心满脸胡子拉碴,长眉粗浓,阴沉沉地压着一双孤僻的眸子。他眼看着迎春三人走进鹿皮店,问芳菲道:“确定你那姐妹不会多嘴?”
他口中的姐妹,正是帮芳菲一直在富察府外盯梢、得到迎春出府行踪之后火速报给她的一位丽香院女子。
“放心,我们这些下九流最懂什么时候该看眼色,什么时候该保全自身。”芳菲笑道。“我们最团结了,尤其是对上官府的时候。”
尘无心闻言蹙眉回眸,认真看向她:“你不是下九流。”
“也只有哥哥你会这么说啦。”
“你真的不是……你只是明珠暂时蒙尘。”尘无心摇了摇头,光看他那样野性粗犷的外貌,很难发觉他这个动作有多么温柔。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芳菲开口阻止道:“好哥哥,别再提给我赎身的事了!要给院主那么多银子,你还不如趁早杀了我痛快。
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你这边的事一办完就处理掉院主,顺路烧掉身契么?”
她要烧掉丽香院所有女子的身契,这事非逍遥法外、武功莫测的尘无心不可。若光想一个人跑掉,她早就自由了。
“好。”尘无心冲她扬起一个微笑,重新转头,透过窗户的缝隙监视着鹿皮店,“你们那院主不会死得很舒服,我向你保证。”
片刻后,他偏过头道:“富察夫人出来了。”
“晓得了。”芳菲早就戴起幕篱,“看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