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粲缓缓放下了酒杯,理了理袖口。
村支书不愿在大老板面前和王翠芬吵架掉面子,但他看祁粲的确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凑着一张脸堆笑,把自己儿l子拉了出来。
“祁总,介绍一下,这是我儿l子,我们村最有本事的年轻人——他还有个妹妹,是我们村最漂亮的丫头,刚刚十八,我叫她也过来给您问个好?”
祁粲抬起了眼睛。
年轻英俊的总裁,淡淡扫了眼村支书的儿l子,开口回应了第一句话。
“就是你,娶了张家的人?”
“对、对!祁总连这个都知道—
—”眼底的欣赏明显了不少。
时听这时候才终于从人群后边钻出来,探头探脑。
——「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这么大动静,铁车哥出击??全村人都炸啦??」
祁粲:?铁车哥又是什么新的爱称。
但祁粲走过来,面色平静地牵起她的手,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就是有人想给我介绍对象。”
他余光观察着时听的表情。
——「啊?」
祁粲唇角一勾。
——「谁这么想不开哈哈哈。」
祁粲:“?”呵呵,反正是不想把他让给别人的意思。
他听得懂。
翠芬把围观的人都给呼啦散了。
最后有些高兴地看着这个孙女婿。
他拉着时听慢慢走回去。
她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她孙女过得简单一点,快乐一点。
…
这戏剧性的一天落下了日暮。
王翠芬开始认真打量这个跟孙女一起回来的年轻人。
祁大少感受到了对方的考量,坐姿微微端正,下颌角绷紧,矜贵但严肃,握着时听的手微微收紧。
当然。
祁大少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来之前的飞机上,已经抽空做了较为充足的准备——
拖拉机挖掘机推土机的使用原理他快速领会,拖拉机驾驶证如何考取也熟记于心,还有农机器械在国内外的最新进展科技前沿,他也都小有了解。
祁大少在脑内过了一遍,较为自信地抬起头。
奶奶向他发出了第一个问题。
——“和面会不?”
祁粲:?
翠芬奶奶撵着围裙笑了笑,“包饺子呢?”
祁粲:“。”
时听心里嘎嘎地乐了起来。
——「听好了,我们有一项超吊的活动,所有的风云人物都会参加!猜猜是谁不会受到邀请?」
——「是你!哈哈!」
祁粲:“……”
哈哈。
时听乐呵呵地去给奶奶打下手去了。
——「我们一起——包——饺——砸——」
祁粲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和她奶奶眼神中明显增多的认可。
最后也笑了。
…
夜色一点点落下来。
这个破落但干净的小院,一年年一点点翻新的地方。
时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打水,一会撒点面粉,一会追着家里的小土狗嗷嗷叫。
这是她这几年来最快乐的一天。
祁粲确实不会和面包饺子,他带来的十几人精英团队在这件事上也显得笨手笨脚。
最后他们只能把翠芬奶奶的院子打扫了一遍。
祁粲抱着胳膊,靠在房柱上,看着时听的身影晃来晃去。
在祁粲眼中仿佛一点点变小。
变回小时候,十年前,更久远。
变回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样子,就这样穿梭在这样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这一切,简直是祁粲人生中非常值得记下的一瞬间。
她让他感觉到一种安宁。
——如果忽略她立体环绕声音的话。
“你看这大马路……”
“我身体挺好的……”
“你看这大马路……”
“大家对我都不错……”
祁粲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但是亲也不会消解这个声音,因为这是她真正说出来的话。
用什么方法才能停止?
时听的鼻子被奶奶捏了一下,蹭了一鼻尖的面粉。像一只放归山野的小猫。
时听也偷偷摸了一手面粉,趁祁大少思考的时候,呼了他胸口一掌。
祁粲:“?”
她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完全恃宠而骄是吧。
祁大少面无表情地低头,用手盖住了她那一个白色的面粉五指印。
刚好,捂住了心口。
——「啊哈哈哈在我奶奶面前不敢打我骂我吧!」
祁粲无奈:他这辈子什么时候会打她骂她?
——「略略略,待会屁谷上也来一掌。」
祁粲呵呵。
想摸他就直说。
祁粲安静地按着她的掌印,坐在那里。
“我好想你啊”
“我早就想回来了”
“别担心我过得可好了……”
她的声音不绝于耳,而她的笑脸近在眼前。
吵是吵了点。
但他…
祁粲覆盖着手印,捂住自己的胸腔,感受到掌心之下的搏动。
但他的心在动。
意识到这种悸动源于那个人,祁粲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顿。
然后,所有喧哗的立体环绕忽然都停了下来。
飘飘落落。
只剩眼前那个人。
原来——当他在心底意识到某件事的时候,这些环绕的她的声音就会消停。
原来这一次的方法是这样的…。
但祁粲的指腹蜷缩了一下。
他在这种让人心慌的安静中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抗——不。
感情这种东西,在祁大少的世界里是危险品。他这么多年的人生之中从未允许别人真正走进他阴翳遍布的内心深处,就连他自己都被关在门外。
所以他没有感情。
他能给时听一切她想要的,关注她的需求满足她的需要,并且这辈子也只会对她一个人这样——但,祁大少一脸冷漠狂傲。
那是爱情吗?
他很清醒,他永远都很理智。这种理智是决定他这些年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制胜关键,也是他彻底勘破这一局的关键。
而他祁粲,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冷漠,自负,孤高,最重利益。
这一切都是因为时听对他热烈的喜欢而产生的反应。
他们之间,显然是她先喜欢他,靠近他,还对他的身体爱不释手,毫不矜持。
而他一直清醒可控。
心动沦陷?怎么可能。祁粲缓缓冷笑。
他是谁?
他可是祁——
祁粲心中否定,然后一瞬间,所有噪音重新接踵而至。
“翠芬——”
“粪!”
“你看这大马路——”
“我过得可好了——”
“翠芬!”
“粪——”
祁粲:“。”
夜色的小院里。
祁大少捂着心口,严肃地站起来。
告诉自己的脑子:
爱就爱。
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