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刚才那种从骨血里透出的冷漠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微信号。”
林初重复一遍,顿了顿,强调,“是顾老师要的。”和她没关系。
闻言,徐嘉年眉峰一扬。
视线扫过林初平静恬淡的脸,他嘴角笑意稍敛,向后懒洋洋一靠,拿起钢笔,在a4纸上徒手画出一道道笔直的五线谱表。
无视林初的问题。
直接不说话了。
教室其他角落顿时发出窸窣笑声,一道从她离开座位起便钉在背后的视线缓缓挪开。
林初莫名其妙。
拿着花名册回到座位上。
“别往心里去。”
秦昕然心情很好地翻去时尚杂志下一页,“他一向不给别人微信,谁去了也要不上,所有人都没他微信号。”
林初不由眨了眨眼。
突然明白了秦昕然为什么不去登记联系方式。
秦昕然却将她的这个动作理解成疑惑:“你真没打听过他微信?”带着质问的口吻。
“他不喜欢被别人打扰,班群和年级群都没加。”
秦昕然盯着林初看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说谎,语气和缓些许,“平时有事全靠老师打电话单独通知,胡莱他们那几个玩得好的也没他的微信。”
至于电话号码,秦昕然旁敲侧击问过几次,被胡莱以人生苦短不想英年早逝的理由坚定拒绝了。
林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
说起徐嘉年,秦昕然脸色渐渐变得柔和,“像他这样没走路就学弹琴,不认字先识谱的天才,有点不同也正常,说不定和那些离群索居的避世音乐家一样,根本没申请过微信号。”
秦昕然神情十分崇拜。
林初想起辛德瑞拉里的微信收款二维码:“哦。”拿出竞赛书和草稿纸,专心演算起题目。
竞赛课时长不固定,遇上十分难做的题目,往往会额外加时。
今天顾老师选了一道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压轴题,讲解完,便到了末班车发车的时间。
课程结束后,同学们一边慢悠悠聊着天收拾东西,一边给自家司机打电话发消息。
林初早早准备好,顾老师一说下课,抱着书包冲出教室。
匆匆跑过林荫道两旁新移栽的大叶女贞与细叶榕,她来到校门口,正好看见行驶到路口拐角处的公交车。
明知道不可能来得及,林初还是向前追赶了一小段路。
十几秒后,车尾消失在十字路口。
她停下脚步,没有片刻迟疑,立刻转身走向附近商圈。
私高注重形象管理,校外不允许停放共享单车,只有周围的商场和写字楼楼下才有集散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连着两个集散点都没有找到可以骑的单车。
眼看时间渐晚,林初在继续寻找与打车两个选择里犹豫一会儿,最后在软件上叫了辆顺风车。
再不回去的话,林稚川可能又要拄着拐摸黑出来找她了。
顺风车来得倒是很快。
靠边停车,林初坐去后排,报出自己的手机尾号。
正要起步,一只冷白的手从窗外伸过来,轻轻一拉:“咔哒。”尚未落锁的车门应声而开。
“拼个车。”
随夜风灌进的,是冰凉烟草味和少年轻慢的嗓音。
神情比竞赛课前更疏离,上车后,徐嘉年对司机淡淡说了句:“和她去一个地方。”然后便向后一靠,半闭上眼休憩,不再说话了。
林初也没有出声。
车内一片不可捉摸的沉默。
顺风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扫了他们好几眼,显然觉得有些古怪,明明徐嘉年一上来就坐到了已经有人的后排,又说了那样的话,和林初肯定彼此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开口。
一副陌生人的模样。
但很快又了然起来。
林初把书包放在身前,规矩坐着,没有错过司机打量闹别扭小情侣的兴味眼神。
她面色不改。
任由街边霓虹一一掠过,直到某个拥堵的十字路口红灯,偏头:“你的手怎么样了?”
林初不在意上课前徐嘉年当众拒绝给她微信号的事。
却一直有些惦记他的伤势。
她没有学过乐器,但也懂得弹琴最重要的就是那双手。
尽管徐嘉年本人似乎完全不当回事,动手打架时有一种不管不顾的狠劲,到底是她贸然误伤了他。
尤其听班上女生说,年底他还有比赛要参加。
林初问得很诚恳。
徐嘉年没作声,阖着眼,手臂搭在窗沿上,面色冷淡,骨骼瘦削又落拓。
车内气氛骤然凝滞。
司机偷偷摸摸看了他们好几眼,为了缓和场面,不断调高车载电台的音量。
林初并不紧张。
她从来就不是胆怯怕事的性格,何况现在是徐嘉年主动来找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不好,但多半和她没关系。
果然,红灯转变成绿色的那一瞬,他懒散抬眼:
“怎么,担心我?”
少年眼底一片漆黑,仍旧没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