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三十秒 江有无 4051 字 7个月前

只在接近尾声时出了一点小插曲。

“昕然,他送了你什么呀?”

郑婷婷夸完秦昕然新换的白色一字肩礼服裙刺绣精致,转头打听起徐嘉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能不能给我们也看看?”

秦昕然抿嘴微笑,并不接话。

旁边的小姐妹捅了下郑婷婷,她想起徐嘉年踏进宴会厅时似乎只拿了一把餐刀,立刻改口:“难得你过生日,要是能听他现场弹一首钢琴曲就好了。”

郑婷婷音量很大。

林初隔着很远都能听见,更不用说就坐在她们不远处的徐嘉年。

但他全然无动于衷。

根本不理会郑婷婷话里的暗示,更没朝秦昕然投去任何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靠在吧台上专心玩手机。

“我看他也没那么在乎秦昕然。”就有女生偷偷议论,“那些他俩在一起的八卦都是假的吧?”

“不在乎她难道在乎你啊,你见他以前参加过谁的生日宴会?”

“哎,说的也是。”

私高学生都知道徐嘉年的脾气。

随心所欲、任性妄为,谁的面子都不给。

哪怕不愿意弹琴,不准备礼物,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说,只要出现在这里,已经足以表明态度。

况且他这样的人。

也只用自己到场就够了。

天色慢慢黑下来,除了个别有心和秦昕然多攀谈几句的学生,绝大部分人都准备动身回家。

明天还要上课,南郊离市中心距离远。

虽然别墅住得下这么多人,到底不太方便。

周舟早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捱到可以离开的时候,立刻给自家司机打电话。

前来接送的私家车太多,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阿初,你在那边等我。”周舟打着电话,指了下不远处的小花园,“那里人少,我先去找车。”

“好。”林初点头。

她避开人潮,朝小花园走去,忽然在拥挤人群中瞥见一张熟悉的脸,脚步一顿。

随即缓缓松了口气。

而对上她目光的路明山则面露愕然。

很快,那点惊讶迅速演变成怒火,因为身边有其他家长和同学,不得不强行压下,肌肉抽动,神情十分扭曲。

林初收回视线。

目不斜视,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走进小花园不久,听见身后匆匆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回头:“为什么给我舅舅打电话?”

林初猝不及防抢白。

路明山一肚子质问卡在嘴里,愣了几秒,瞬间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就为了这点事跑到这里来?”

“我给他打电话怎么了?”路明山又惊又怒,害怕被别人听见动静,咬牙压低声音,“我这个当父亲的管不住你,他是你亲舅舅,总可以管教你吧!”

“看看他把你教成了什么样子?自私自利,不懂感恩!我早该知道,一个进监狱的杀人犯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路明山怒不可遏,林初表情始终很沉静。

哪怕路明山恬不知耻地拿血缘上的地位来压她,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听见最后一句,她瞳孔微微一缩,不由自主攥紧手:“你要我感恩什么?”

林初冷笑了声。

“感恩如果我不拿秦昕然当筹码,你不愿意掏一分钱抚养费?”

“感恩我当初为了舅舅的事连着好几个月去求你,最后公司大门都没进去?”

“感恩医生刚说我妈的病可能治不好,你就当着她的面提出要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还是说——”

林初抬眼,直视路明山。

目光分毫不让,她死死盯着路明山,语调却很轻,柔和得仿佛一片羽毛:“感恩你着急去做秦家的上门女婿,最后连我妈的葬礼都没参加,一个月不到就和你的初恋领了证?”

林初刻意在某个称呼上着重读音。

看见路明山骤然阴沉的表情。

她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最在乎那点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自尊。

“你喜欢吃软饭是你自己的事,拿着钱照顾别人的孩子也与我无关。”

无视路明山凶恶起来的眼神,林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但如果下次你再敢去找舅舅,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秦昕然有个抛弃妻女的好父亲,让她在学校彻底抬不起头。”

而以秦老爷子对秦昕然的疼爱程度,必然会直接迁怒路明山。

路明山的脸色在听到吃软饭这几个字后彻底变得铁青。

抬手就要去扇林初。

“啊!!!”他刚伸手,却立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啧。”

几乎破音的叫喊里,晚风送来一声轻嗤。

低沉的,随意又任性。

单手钳住路明山手腕,徐嘉年一点没收劲,力道极重,对方骨骼顿时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了?”

他恍若未闻,“秦先生?”

嘴角噙着笑,徐嘉年的语调很轻松,还带着几分平日少有的礼貌。

只是根本没用原本的姓氏称呼路明山,甚至在喊出那声秦先生时,眼底笑意敛去些许,认真而郑重。

显得更加嘲讽。

手腕几乎快被捏碎,路明山痛得落泪,无暇顾及这个轻蔑的称谓,下意识去看林初:“你们俩——啊!松手!!放开我!!!”

徐嘉年上前一步,挡在林初身前,彻底隔绝路明山的视线。

手上力道一再加重,听见路明山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下,再次用力收紧手,痛到对方连声尖叫起来,这才缓缓松开:“时间不早,秦先生你该回家了。”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和林初待在一起,徐嘉年一松手,路明山顾不上计较,踉跄着逃离小花园。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

林初站在徐嘉年身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转过身,目光顺势掠向她。

花园里的夜间照明很朦胧,衬得头顶覆下来的月色格外明亮。

浮动的木樨花香气里,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看过来,衔着几分银白色的月光,漫不经心、似笑非笑。

和几个小时前离开餐厅前的那一瞥一模一样。

两个人对视几秒。

林初忽然有些尴尬。

她并不在意徐嘉年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无所谓他听到了多少她与路明山的争执。

只是此刻他投向她的眼神十分了然,意味深长,甚至多了些果然如此的揶揄。

“……”

林初无言半晌,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才能消弭误会,索性直接跳过这一截,“谢——”

如果没有徐嘉年。

路明山那一耳光估计已经狠狠抽在她脸上。

然而林初才说了一个字。

便被直接打断。

还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模样,徐嘉年靠着鹅卵石路边的木制立式庭灯,手臂半抱,双腿交叠在一起,骨骼修长而利落。

完全不理会她的道谢,他抬手,闲闲叩了几下灯罩。

从她手中夺过锋利餐刀、拦下路明山巴掌的那只手有节奏地敲在玻璃灯罩上,肤色冷白,骨节分明。

发出一连串清脆透明的响动。

“你想听我弹钢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