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程的私人诊疗室。

他看着椅子上垂着眼，一脸疲态的陆星衍，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说说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陆星衍颓废地靠在椅子上，手垂下去，手背上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就这几天，我整晚整晚的失眠，每次睡着，就会做那个噩梦，踹不上气地惊醒。”

每天这样翻来覆去，快把他折磨疯了。

“这几天都是？”方程看着他白色卫衣下摆还沾着零星的颜料，“你画画也不能缓解？”

之前陆星衍每次失眠狠了，就会耗费巨大的心神去画画，让自己精疲力竭，就能睡一个稍微沉一点的觉。

“不能。”陆星衍沉着眉眼，嘴抿成一条直线，“难道，是因为我跟盛牧退婚了？”

他跟盛牧订婚，有一方面就是，盛牧是他的“安眠药”，每次被折磨地是在受不了，看他几眼，总能缓解一二，可现在两人没了干系，接触自然就少了。

“不是这个原因。”方程一下就否认。

他是知道陆星衍跟盛牧退婚的事的，算算时间，也才过去一周多，而陆星衍之前，靠自己，也能过一个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折磨的几乎崩溃。

“你最近，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吗？比如，落水，淋雨之类的？”

陆星衍自小时候被绑架溺水后，就对水产生了强烈的畏惧感和厌恶感，也就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是废了好大功夫，才让陆星衍能接受日常的洗漱，正常生活，可要是再被剧烈刺激，很有可能就会发生现在的情况。

“没有。”陆星衍恹恹地低下头，整个人死气沉沉，“是不是你也看不出来我到底怎么了？”

这么多年，他真的被折磨够了，整个人都变得乖戾，却还是要在亲友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很累。

“别灰心，你突然这样子，肯定是有原因的。”方程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

他是最能清楚陆星衍到底默默承受了多少痛苦，这么多年，还没崩溃，也算是个奇迹了。

陆星衍小时候被绑匪绑架，为了向他爸妈勒索到更多的钱，将年仅8岁的他摁到水里，拍视频，只要他挣扎的不够剧烈，叫的不够惨，或者水花打到镜头上，绑匪就会再次把他摁到水里，重拍。

每次，还让小陆星衍看着自己的溺水视频，告诉他哪里不对，让他改正。

被折磨了无数次的陆星衍，整个人心理彻底出了问题，被救出来后，看到谁都觉得别人要害他，有一段时间自闭地一句话不说，还是他开导了很久，才让陆星衍渐渐走出阴影。

不过从此，陆星衍不再信任别人，抗拒别人的触碰，而且，对水的畏惧，怎么都消除不了。

“不对，你之前跟我说，你出了问题？”方程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的陆星衍精神抖擞，说的不可能是现在这件事。

“是我碰到了一个人，对他的触碰不反感，就想问问你。”陆星衍耸拉着眼皮，并不想多说。

可方程却一下子听出了端倪，“不抗拒别人的触碰？是毫无阻隔的肌肤接触？”

“嗯。”陆星衍点了点头，“不光如此，我还，渴望他的触碰，就跟上瘾了似的……”

“不过这跟我失眠有什么关系。”陆星衍撇了撇嘴，说不准，他只是贪恋盛闻的美色。

“你知道啥？”方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为什么对盛牧另眼相待？不就是他在你掉下泳池的时候救了你一回吗？你的每次反常，绝对都有迹可循。”

“这个人是谁？你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跟我说说。”

“他是盛牧的小叔，叫盛闻，我们也只是在订婚宴上认识的。”陆星衍努力回想，“我之前没见过他。”

“你确定？”方程纳闷了，“这没有道理。”

“按理说，你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发生过跟盛牧救你一样类似的情景，才让你觉得这个人可以信赖，心理上不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