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妈可是看不上其他的老太太。

同样都是做人,她觉得自己才是大院儿最优秀的一个老人家。

真的，不夸张，其他人都不行。

完全不行。

赵大妈沾沾自喜,自吹自擂,吹了好一会儿,眼瞅着其他三个人吃的狼吞虎咽的,自己也赶紧动筷子。这耽误啥也不能耽误吃饭啊！赵大妈抿抿嘴,觉得自己且不容易呢。

不过吃饭也堵不住赵大妈的嘴，她问：“儿媳妇儿，你看着东西还能卖几天？”

陈青妤：“说不好,看情况吧,我估计卖的也快。”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卖的这么火爆,她带出门的牛仔裤老头衫都卖光了,紧赶着还有人来呢，陈青妤好说歹说,承诺明天还来，才脱身。

赵大妈也想到这一茬儿了，嘿嘿的笑出来，说：“你说真是啥事儿都有,咋的就有人花钱还争抢的呢。我就没懂。”

其实她都没懂牛仔裤有啥好的,摸着还有点硬呢，除了耐用,也没看出有啥优点。哎呦喂这些个小姑娘小小子的，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喜欢。真是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啊。

陈青妤：“时髦呗，他们都是跟电视里学的，咱也不看,自然是不知道的。”

赵大妈：“那倒是，不过我还是不懂。”

陈青妤笑了笑。

赵大妈睨了陈青妤一眼，又感叹：“你倒是会说，今天卖东西那套嗑儿掰扯的倒是挺好。”

陈青妤：“这才哪儿到哪儿，不算什么的。”

说起这个，陈青妤还真是挺感慨的。

果然这年头的钱看着难赚，但是实际上又好赚。

风口啊风口！

她就是那风口的猪！

赵大妈倒是提醒：“你别看现在政策上说可以摆摊儿，可以搞一些小商小贩的活，但是小打小闹行，你闹大了，就是另一茬儿事儿了。谁知道以后政策变不变，你也别总是在一个地方干，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安全些。”

陈青妤点头：“好，我知道。”

陈青妤也是这种想法，这政策啊，其实也不是很能把握的好。她记忆里是政策是没有什么反复的，但是还是小心为上嘛！毕竟谁知道具体有没有什么小反复。

“我在这边卖个几天就去什刹海那边，估计我这货也坚持不了几天，今天卖的真好。”

“是啊，他们都抢了，有好些个人都没有讲价，我都做好讲价的准备了，人家给钱就走。”

“我也是啊，我收钱也是收的口干舌燥。他们花钱买东西，还生怕咱们不卖，真是没想到。”小佳嘀咕。

“你还别说，怪不得早些年不让自由买卖呢，你看看，你看看这自由买卖的利润多大。那可真是太大了，这干个一两年，都要成资本家了。”最后一句，赵大妈说的很小声很小声。

陈青妤拍拍赵大妈的手，示意赵大妈不要说这个话。

赵大妈反应过来，随即又笑了，说：“真是不错。”

一件都是好几十，那钱包都鼓鼓囊囊了，赵大妈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这一天的收入就比她上班这些年攒的存款还多啊。她都不敢想，以前那些地主老财得多有钱。

一家四口酒足饭饱，别看他们要的多，但是后来还加了好几次呢。

陈青妤吃的心满意足，两个小孩儿也揉着肚皮，这才一起回家。

赵大妈：“你这茬儿货，我估计没有十天就能卖完，等卖完了咋办？你还去南方？”

赵大妈又说：“下一次人家蔡明明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跟你一起，你要是实在不行就跟我一起，我请假就是了。”

赵大妈以前可是不舍得耽误一天的，但是这会儿倒是不同了，真是见到钱了。

赵大妈：“我昨天回来看到你再睡，今早又起晚了，还没问你呢，蔡明明也进货了吧，她进的是什么？”

赵大妈：“你可别让她跟你一起，到时候把你叫卖的手段都学会了，那咱们咋办，这可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赵大妈聒噪的不行，这一路就没有停过，十分能叭叭。

陈青妤揉了揉太阳穴，说：“你少说几句吧，说的我脑壳子嗡嗡的，卖东西的事儿，你能干我也能干。你会的话我也会，没有什么手段不手段的。你看咱说的那些，人家做生意不是一样会说？真算不得什么。你就别操心了，没有她也有别人。你看咱生意这么火爆，那乐意动心思的能不上心？这也就是第一茬儿，所以才有哄抢，咱们的优势就在一个字儿上，早！你要是再等等，你看着吧，肯定很快就有人效仿咱们了。”

“啊。那咋办啊？”

陈青妤：“咋办？凉拌呗？你还能给人家摊子砸了？这生意就是你能做我也能做。现在好在，我们是头一个吃螃蟹的人。就算别人看到这个卖得好去南方拿货，一来一回也得十来天，保不齐还得小半月，那会儿我都卖光了。所以第一茬儿能卖上一点价，但是往后的价格肯定是要掉一掉的。”

陈青妤语重心长：“这个是没有办法的，只要别人看到你挣钱，少不得是要效仿。这商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赵大妈：“那多亏啊。”

陈青妤点头：“看起来是很亏，可是，确实不是我们独家的买卖啊。我们也不用指望把全四九城的钱都挣了，这不可能的，其实市场还是很大的。我们就算是挣得少了，也能挣的。”

“你倒是看得开。”

陈青妤：“那可不！”

她上辈子压根没干过这个，都没有什么经验的。这辈子出来练摊儿能够开门红，这已经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了。陈青妤知道这是时代的风口。可是再风口，也是有人挣钱有人不挣钱。

任何一个风口都不是每个人都能挣到钱。

她第一次出手就能挣到钱。陈青妤已经很满足了。这多少也说明她还是有能力的啊。

嗯。

当年的年代文也没白看。

陈青妤哼着小曲儿，说：“天底下的钱不可能都来咱家，我们能挣钱就挺好。甭给自己太大压力。挣钱的事儿可以露出来一些，但是别说具体的数儿啊。”

“知道。”

赵大妈瞥一眼两个孩子，说：“听见没，出去别瞎说，知道吗？”

“知道！”

两个小孩儿脆生生的。

小圆：“奶奶。你还不相信我们吗？我们嘴巴可严了。”

“就是！”小佳觉得奶奶看不起人。

陈青妤失笑：“好了，不要说了。”

赵大妈：“哎儿媳妇儿，那个谁不是知道你的进货价吗？”

她说的是蔡明明，一下子还叫不出来了。

陈青妤：“明明嫂子又不知道我们卖多少钱，再说这几天她也得忙活起来了，估计也没工夫探听我的事儿。而且，就算是知道也是大概的约摸，她也不会知道具体的。”

“那倒也是。”

陈青妤几个人一起回到大院儿，虽然才三月初，天气还挺凉的，但是一点也没有耽误大家家长里短扯老婆舌，一个个的都坐在前院儿，大家的话题还在赵大妈和陈青妤的身上。

毕竟，现在出去练摊儿可是很少见的，也是比较丢人的事儿。

他们大院儿已经有一茬儿了，没想到这又来一茬儿。

史珍香：“也不知道老赵大姐是咋想的，这好端端的日子不好好过，就想着这些歪门左道的，还摆摊儿，那说出去多丢人啊！就说隔壁大院儿的老陈家，他家儿子从乡下回来现在加入什么集体合作社，整天在后海儿那边给人修鞋，都哭了多少场了。那是真不爱干啊。说不知道丢人啊。这还是没办法呢。结果你看看，你看看这小陈，好好的照看家里不好吗？还主动去练摊儿，这多丢脸啊，再说以后政策要是变了，他们家还不倒霉了？真是不懂事啊。”

史珍香这几年没看到什么幺蛾子，所以胆子又大起来不少，不那么怕鬼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说话多少有几分故态复萌。不过面上还是不敢很对陈青妤他们家的。毕竟，他家也不是只有鬼厉害，还有人也不好惹啊。

赵大妈没脸没皮。

这人啊，但凡是没脸没皮，一般人就对付不起来。

干不过啊！

这也就是趁着赵大妈不在家，才敢在背后蛐蛐人。

关于练摊儿的事儿，白大妈是不参与的。因为他家儿媳妇儿也要干这个，说实在的，白大妈心里也不高兴，觉得不妥帖。他家可是干部家庭，哪能干这个。

但是他儿子支持，儿媳妇儿又坚定，白凤仙还真是拗不过他们。

这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白凤仙倒是不那么敢拔尖儿了。

这一看将来就得跟着大儿子过啊，那是要大儿子养老的，所以总归还是由着他们几分吧。

她心里不高兴，但是面儿上却不会这么说，反倒是说：“你这话就不对，这年轻人干点什么也不是坏事儿。这都是响应国家号召，你自己不干，人家乐意，你咋的还能说三道四？这可不好。”

“就是，有本事你去干涉政府的政策啊。国家都允许你们不允许，你们是哪位啊。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儿了。”赵大妈他们进了门，她接话儿来了一句，随即说：“我看你们都该找点事儿干，不然整天都要闲出屁了，还嘀咕我家的事儿，我家是你们能嘀咕的？”

史珍香有几分尴尬，她说：“我们、我们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怕以后政策变化，这也是为你们家好，真是没想说难听的。”

“那你还要多难听？我说你们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就是……还有啥词儿来着？总之你们就是吃饱了撑得多管闲事儿。都跟你们这样，以后就别管什么政策不政策了。反正发下来的你们也都就觉得会变。”

“这话可不敢说，赵大妈你可真是误解了，没有的，真是没有的。”

史珍香赶紧辩解，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家可咋整？

“这真是个大误会，这事儿就是我们岁数大了，不不像年轻人反应那么快，实际上我们也是支持的，这有了小贩子，买东西都方便了。”

“就是就是。”

“我看也是。”

这个情形谁敢说不好听的啊。

就连范大姐也没说话。

她咋说？

他家小儿子也跟着干这个呢。

这说起来啊，要是拿这个说嘴真是不太行，因为好几家都牵扯了，不管心里咋想，但是面儿上肯定是得赞同自家人。

梅婶子：“我觉得干这个没啥不好，自食其力，我家什么条件你们是晓得的，现在我家老大领着二丫头还有小光一起，三个人干的如火如荼，虽说不那么好听，但是家里状况可真是比以前强了。这过日子图的是啥，难道是脸上好不好看？还不是看能不能吃饱肚子？”

“是了是了。”

赵大妈这会儿也不着急回家，领着陈青妤坐下了，也加入进来。倒是小佳小圆两个人回家了。

大人扯老婆舌，可不带小孩儿的。

九岁那就是小崽子。

赵大妈：“我看也是，范大姐，就你家，你家两个孩子都没安置，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你家日子不紧张？现在小光能自己养活自己，这就不错了。”

范大姐不乐意：“那他也没给家里拿多少钱。”

赵大妈嗤了一声，嘲弄的说：“那你家石晓伟呢。他可比弟弟大好多岁呢，他拿钱了吗？他不仅没拿钱，还跟你要钱的吧？做人也不能太偏心眼啊。”

“就是。”

范大姐有几分尴尬，确实，自从小伟回来，他家日子过的紧巴多了。

多一个成年男人，这生活费都增加很多，他还一直不上班，有时候还要点零花钱。范大姐心疼他下乡日子苦，每次要钱也都给了。一快两快的，隔三差五的要，她工资都不够花的。

要不是这些年还攒了点继续，更难。

她难得的没言语。

林三杏问：“你家小伟就这么在家？他还不找工作啊？这哪儿行啊！”

她语重心长：“男娃儿可不能这样，还是要有出息的，不然以后怎么找媳妇儿，别想成家立业了。这岁数也不小了，本来就不好找，还没有个工作，这哪儿行？”

陈青妤多看了林三杏一眼，林三杏对范家的恶意其实也挺大的，她这人平时特别会装好人，都是窝着，打圆场儿有她，说好听的有她，白莲花圣母心的也有她。

但是只有涉及到石晓伟，她才不来那一套，反倒是处处阴阳怪气。

其他人也听出来了，范大姐狠狠的瞪了林三杏一眼，说：“我家孩子还好着呢。”

“都多大了还孩子，你也得让他找个工作啊。你看我家兴发，不仅不要钱，还每个月给我生活费呢。”黄大妈得意了。

哼，这些人都看不上她儿子，但是她儿子可不差，相比于那些大老爷们跟爹妈要钱的玩意儿，她儿子还交生活费呢，那是顶顶不一样。

在范大姐面前，黄大妈觉得自己都是能显摆一下的。

赵大妈翻白眼：“你给他养闺女，他不给生活费谁给？你不是他闺女？”

黄大妈：“那是给我的生活费，萌萌一个孩子能吃多少，是捎带的。”

“呵呵呵！”

大家都意味深长的笑，张萌萌这孩子啥样，谁不知道？

王大妈倒是没笑，反倒是说：“你家兴发不再找一个？这得再找一个啊，不然这就一个女儿，不就绝后了？”

别看赵大妈年轻死男人，老了死儿子，但是王大妈却不觉得赵大妈是大院儿最惨的老太太，因为人家赵大妈有大孙子啊。她是知道的，小佳学习还很好呢。

这将来就是有出息的。

她觉得，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才是最惨。

她是觉得，黄大妈还有林三杏是能理解她的。

黄大妈有儿子又怎么样，没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