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灼热的体温和澎湃的心跳像一簇正跳跃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几l乎要将谢不为灼伤。
而他望着季慕青眼中已完全不加任何掩饰的汹涌的情感,更觉如滔天骇浪一般要将他吞噬。
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水与火的煎熬之中,就连四周的空气都开始稀薄。
就在谢不为快要喘不上来气的时候,突然,“嘭”的一下,是有人撞上了门边木案的声音。
“小的无意惊扰谢将军与季将军,是太子殿下将至营中,小的才贸然进来通禀。”
在那一声响时,谢不为便已趁机抽回了手。
而在听到长随话中提及萧照临后,更是连连退后几l步,拉开了与季慕青之间的距离,并下意识将方才被季慕青握住的手藏到了身后,偏垂下头,显得无比的心虚。
但季慕青却是毫不意外的模样,目光淡然地追随着谢不为的举止,直到看到谢不为站定不动后,才悠悠收回了眼,对着传话长随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迎太子殿下......”
话音还未落,营外便有马嘶蹄踏之声传来。
紧接着便有内侍唱礼,“太子殿下到——”
站在门边的长随一惊,连忙推开了营门。
秋日的阳光便就此洒入,切开了营内的昏暗,留下一片斜方的光片,有飘忽的尘埃在光下飞舞。
那道光正好照在了谢不为的身上,像是给谢不为本就莹润的肌肤上了一层釉色,而那长睫和鼻梁一同投下的淡淡阴影,更是衬得谢不为的侧脸美得不似真人。
萧照临踏入营中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竟有一瞬的晃神。
如此,便没有留意到营中有些怪异的气氛,只轻咳一声,勉强从谢不为身上收回了眼,再看向了一旁的季慕青。
“阿青,有劳你了,孤有要事与卿......谢卿相商,你先出去吧。”
季慕青依旧是早有预料的样子,只对着萧照临拱了拱手,临出门前再看了谢不为一眼,便就与长随一道出了营帐。
营门再次关合,室内便也再度昏暗,唯有近窗之处,是与外头一般明亮。
谢不为在听到萧照临向他靠近的步履声后,恍然一惊,连忙对着萧照临稍躬了身,“殿下万安。”
双目余光处,玄金的衣袍一角不再摆动。
下一息,他的下颌便被轻轻捏住,皮革手套上的冰凉令他不自觉浑身一颤。
“卿卿,为何要与我如此生疏。”萧照临温着声,但却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仪在其中,也让人不能从中窥探他此刻的心情。
谢不为连忙再次退后,却还是不敢抬眸去看萧照临。
庐陵公主宅那晚发生的事情令他至今都有些无措。
他宁愿萧照临会因他与孟聿秋在一起而厌弃他,也不想萧照临还是如此温和又暧昧地对待他。
“敢问殿下有何要事寻我。”谢不为赶在萧照临再一次开口前及时抢了白。
萧照临轻轻一笑,却像是默许了谢不为的掩耳盗铃,也不再靠近谢不为,只沉吟道:
“今日早朝时候,会稽郡鄮县有急报入朝,道是新上任不久的鄮县县令又被刺杀,如今鄮县已是再无长官,海盗便愈发猖獗,恐有夺城之危,特请朝廷加急,调遣长官,速至平叛。但一想到谢翊所说,只要从鄮县回来,他还是要与孟聿秋在一起,谢翊便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且若是他与孟聿秋能将鄮县之乱解决,即使孟聿秋回来之后要离开尚书,他与孟聿秋在朝中也不会再有人可以随意为难,他便实在无法拒绝。
这是他甘愿要冒的险,更何况,此行还有孟聿秋相伴,他便更是甘之如饴。
但这些,都不必、也不能告诉萧照临。
他只望着萧照临一双沉沉黑眸,沉默片刻,才轻叹着错开了话题,“敢问殿下,那新任鄮县县令的人选可有定下?”
萧照临如何不明白谢不为之意,稍闭了闭眼,“陛下和你叔父当朝便定下了人选,鄮县县令一职会由你的表哥诸葛登接任,明日会与你们一道前往鄮县赴任。”
谢不为稍颦了眉,喃喃重复道:“表哥?”
即使他名义上的母亲是出自琅琊诸葛氏,但一则是在原书开篇剧情中几l乎不曾提及琅琊诸葛氏。
二则也正如他所了解到的那样,如今的琅琊诸葛氏三代未出名士,旧望已衰,他便更是对琅琊诸葛氏知之甚少。
萧照临听出了谢不为的疑惑,也有不解,“你是不知你那表哥诸葛登吗?”
谢不为老实摆首,“我与母亲不甚亲近,与母族便也无甚往来。”
萧照临似是想到了谢不为的身世,便更是缓和了声音,“虽说你的母族琅琊诸葛氏如今并无人当轴,但你的这位表哥乃是这一代中少有的至纯之人。”
谢不为听说过不少人物品评,但都不曾听到“至纯之人”这个评价,便问道:“何为‘至纯之人’?”
萧照临想了想,再道:“就我所知,你的表哥诸葛登乃是寤生,是为异象,或妖或吉,诸葛氏本十分重视他,但后来发现,他似乎天性驽钝,便大失所望,只当寻常子弟教养。
可当他十余岁时,他们又发现,诸葛登即使反应有些迟钝,但往往一语即锋,比之寻常人更有灵性,在问过照顾他的嬷嬷与侍从之后才得知,诸葛登似乎也是知晓自己不及常人悟性,便整日整夜地静心苦读,废寝忘食也不知冷热。此事便一时传为美谈,世人赞他是为‘至纯之人’。”
谢不为品了品萧照临所说故事,大概明白了他这位表哥长在比之常人更能沉下心来,没有杂念。
但在如今世家风流人物甚多的情况下,本也不值一提,可也许是诸葛氏自己造的势,总归,是为诸葛登得了一个可以入仕的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