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随着床榻上的微震摇曳,即使此时谢不为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在这般火光投射放大之下,映在琉璃屏风上交叠的身影却似正乘波涛起伏,显得暧昧异常。
竹修只略视一眼,便面颊泛红得厉害,不敢再看,却又想将谢席玉请出去,如此,便有些进退两难。
孟聿秋亦是瞥到了此幕,另手拉起被谢不为推开的锦被又重新盖住了谢不为的身姿。
但这般便会使得谢不为更觉燥热难耐,磨蹭的动作便也更加剧烈,烛光下晶莹的汗水颗颗溢出,并顺着额鬓、面颊、脖颈一直往下滑落,直至两人相贴之处,彻底沾湿了孟聿秋皱乱的衣襟。
孟聿秋只得稍稍用力按住谢不为的腰身,以此锢住谢不为的动作,才可分出神来应对正站在琉璃屏风前的谢席玉。
他紧皱着眉,抑着呼吸中的粗喘,偏头躲开了谢不为更加亲密的举止,只让谢不为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处,再沉声对外道:“只是六郎他现今不便与你回去......”
话还未完,谢不为似是不满被他如此禁锢,竟略启唇齿,咬在了孟聿秋的颈侧之上。
孟聿秋猝不及防闷哼出声,锢着谢不为腰身的手更用了些力,双眼亦是紧闭,以免自己窥见怀中艳艳春色,再一深呼吸,语调之中已略显鲜少有过的不满,并意有所指,“更何况,谢中丞觉得六郎会愿意跟你回去吗?”
只此一句,落在床榻前的身影竟有一颤,谢席玉此刻透着凛冽寒意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此前屏风,随之,室内气氛莫名有些凝滞,唯闻谢不为声声难耐的低泣呻/吟。
但很快,谢席玉便转身离去,榻前的身影也如雾散般很快不见。
竹修趁机赶紧关紧了房门,孟聿秋也再无多余心思留意其他。
谢不为身上的禁锢终于消失,他展臂挣脱出了锦被的束缚,又再次揽紧孟聿秋的脖颈。
此处汗水已难分你我,动作间不免有黏/腻水声传出,汗湿的青丝如泛着光泽的乌绸一般缠绕两人的身体,原本莹白的肌肤又如同被泼洒了妃色的水墨,桃红似清晨盛着剔透露水的初绽花朵,在等待有心人撷取。
但孟聿秋仍是紧闭着眼,只用手顺应着谢不为炽烈的索求。
屋外,散发着凝白辉光的月牙在攀到夜空最高点时,才算心满意足般缓缓西沉,渐似落在了院中一片随风萧萧的蓊郁竹林里,并栖于竹叶环绕之中。
屋内,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停歇之后,孟聿秋静坐床榻边,看着谢不为逐渐安眠,又等身体内被撩拨出的火彻底平息,才用已然彻底化成常温的冰水净了净手,再将已被汗水及其他液体完全沾湿的外袍脱下,随意披上了另一件,绕过屏风推门而出,准备去往另间屋子歇息。
可不想,抬眸便见仍守在门外的竹修面上焦急万分的表情,顺着竹修暗暗所指方向看去,谢席玉竟不曾离去,而是孤身站在庭院中,似仰头观月却不知其心中所想。
孟聿秋才将舒展的眉头复又紧蹙,
他往谢席玉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只停在了稍远处,以免让谢席玉闻到他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味道,不等他先开口,谢席玉已不掩疲惫的声音低沉传来。
“我现在可以带他回去了吗?”
谢席玉并不奇怪孟聿秋能看穿其中看似隐秘之事,不然,孟聿秋又如何在既失怙恃,又无门庭的情况下,仅凭自身,在短短十二年间,便从秘书郎走到了如今能领众世家的右相之位。
但他也同样沉默。
微凉的夜风盈满其宽大的袖间,衣袍微扬,在如今被层层竹叶遮挡的月光之下,连地上单薄的影子都快要不见。
良久之后,谢席玉的声音已恢复如常,再听不出任何失态之处,只道:“不要告诉他我来过。”便款步离开。
孟聿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谢席玉离去的背影,而竹修在此刻走到了孟聿秋身边,面上满是疑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犹豫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主君为何突然如此关照谢六郎。”
此问本是再寻常不过,可竟使得孟聿秋心头莫名划过一丝隐隐痛楚,但又转瞬即无,短促到只让人疑心是否只是错觉。
孟聿秋捕捉不得,便只能顺着竹修之问略略忖去。
世人皆重姿貌,他既处此世自然亦无法免俗,若是要为此划分程度,便可道一人容姿若是可称五六分,便能较常人诸事顺遂些,若是七八分,便能令世人争相拥簇。
而如谢不为,更在此上,可称十分之貌,仅以初见,无人能不为之震颤。
可不知为何,从前的谢不为,姿容皮囊美则美矣,但内里却无半分可与之相称的东西,只像是妖鬼偷了层美貌皮囊披在身上扮作人样,且行止拙劣,教人轻易便能察觉出其中妖尘鬼腐。
但自凤池台一面,谢不为整个人就仿佛有风拂尘、火销腐般脱胎换骨、妖鬼弥迹,红衣似火,一行一止间,都透着凡尘之间难有的清灵之气,教人不自觉为之倾倒拜服。
还有那日藏笑之眸与宫中长廊里声声满含依赖的“怀君舅舅”,他竟会偶来忆起,心生涟漪。
再到今夜,台榭帷幔中,及广沸殿室内,谢不为或有心或无心的言语......
孟聿秋第一次有这般的感受,他完全并不能拒绝眼前的这个谢不为,但究竟是缘何至此,他尚不能明了。
且谢不为又多是因时之需才转寻于他,他亦不知谢不为又究竟是何心意。
此夜种种,已是逾矩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