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才语落,谢不为又忙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
这间寝阁是张叔亲自领他进来的,而张叔是绝不可能不清楚这里是萧照临的寝阁,若非是老眼昏花走错了路还认错了地方,那便只能是有意为之。
但很显然,以张叔的年纪,他此番举动的原因自然是后者——张叔是故意领他来萧照临的寝阁休息的。
而其中意图也很明显,张叔恐怕也是误会了他与萧照临的关系,所以才领他过来,与萧照临同睡一阁。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联系到侧殿中多为后宫宠妃准备的花瓣浴,张叔正是送他来给萧照临“侍寝”的。
他再张望了四周适才没有着意去看的环境,便更是确定了心中那个荒唐的猜测。
寝阁内,红烛光影暧昧,火焰欢舞,玉屏帷幔间,白瓷凤鸟博山炉散发的袅袅青烟在这暧昧光影里如云游走,并携来淡淡甜腻香味,似水袖般拂过他的面庞。
他的脸颊耳廓霎时不由得隐隐发烫,不用看,也知道定是如覆红纱。
他忙掀开了薄被,赤脚踩在了床榻下的席垫上,准备离开此处,却不想,在起身的那刻,竟被萧照临抬手挡住了去路。
他便只好坐了回去,并仰首去看。
此刻,萧照临嘴角勾出了浅淡且玩味的笑意,黑瞳之中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衣衫缭乱、青丝尽垂的身影。
萧照临半边脸为红烛光影印上了薄薄的红,另半边脸却笼在了床帏纱帐的阴影之下,教人无法看清他此时真正的表情,可仍是不减其面上如海棠般的艳色,反而多了几分引人心弦颤动的蛊惑之感。
谢不为一时又有些晃神,这萧照临怎生得如此好看。
竟当真没有再动。
“是你和张叔说的?”萧照临见他不再动作,缓缓放下了手,床褥微陷,袖风送香,坐在了他身边。
“啊?”谢不为被回过神来,却一时并不明白萧照临在说什么。
萧照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倾身靠向了谢不为,但未与之有任何肌肤相触,唯有两人的青丝相抚而过。
不过,此番白玉屏上影落成双,又相叠合一。
萧照临拿起了谢不为身侧床头案上的一个青瓷小盒,便直了身,将瓷盒放在了已脱下黑色革制手套的掌心上,并用指腹微微推开了瓷盒盖,顿时,寝阁内那股略显甜腻的香气便更浓。
谢不为自觉去看瓷盒中的香气来源,可里头装的却并非是什么香料花粉,而是乳白色的凝膏,但竟比他今日沐浴所用的花瓣水还要香。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此刻面上玩味之意更浓的萧照临,“这是?”
萧照临却并不回答,声音莫名低沉,竟有引诱之意,“你碰一下就知道了。”
谢不为依言为之,食指碰了碰那瓷盒中的凝膏,顿感滑腻,片刻之后,指腹下的凝膏缓缓化开,他便拿开了手去看,那微微凹陷的地方此刻竟化成了油脂,散发的香味也愈发浓厚。
他心中有了猜测,但却并不敢确定,仍是下意识地去问萧照临,“我还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出诱人姿态的谢不为,竟一点抗拒排斥之意都没有,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种冲动,在不断怂恿着他去满足谢不为对他的爱慕与渴求。
谢不为一时得不到萧照临的回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水,意识朦胧间,声音中的哭腔更浓。
“殿下,我好渴,我真的好渴,要水。”
紧接着,他用双臂环上了萧照临的脖颈,还碰到了萧照临左耳上的珠玉耳坠,滴滴清脆响后,红色的流苏轻柔地抚在了他手臂凝玉般的肌肤上,红白对比格外显眼且暧昧,似乎彰显着两人之间已浓到化不开的隐秘情绪。
他还以脸颊不断蹭着萧照临的胸膛,似在本能地讨好,也似在借此缓解身体上的灼热。
萧照临身体更是僵硬,但他知道,这并非排斥之意,而是——手足无措。
他从未与人有过这般越界接触,也本以为,和谢不为的拥抱已是他此生与旁人之间最为亲近的举止,却没想到,谢不为竟在渴求更多。
也许是他此刻也已吸入了太多的暖情香,他心中的坚定竟也开始动摇。
他松开了握着谢不为脚腕的手,再以手背缓缓抬起了谢不为的下颌,目光拂过谢不为此时尽显媚态的姿容,并在谢不为泅红的眼尾多停留了几瞬。
可谢不为仍在低泣催促,甚至舌尖都伸了出来舔/弄下唇。
萧照临的目光即时被那濡湿的舌尖所吸引,此刻,他原本还勉强称得上平缓的气息也陡然加速,他的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擂如鼓,似在鼓励他放下心中所有芥蒂而去接受谢不为。
但在他俯身将要以唇触到谢不为的一瞬,却恍然惊醒,瞬时完全松开了谢不为,并将谢不为揽住自己脖颈的双臂略带强硬地扯下,又起身将谢不为放在了床榻上,并远离床榻,只站在屏风前蹙眉凝着谢不为,再抬手掐了掐眉心,沉声对外:
“张叔,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声吱呀,是张叔领着一个小内侍垂首而进,不敢看床榻上正在重喘低泣的谢不为。
萧照临的目光瞥过了张叔,抿了抿唇,“张叔,去给他喂水吧。”
再对小内侍,“去将香炉撤下,再开窗通风。”
张叔与那小内侍皆领命而为。
得水解渴,换风止香。
谢不为浑身的灼热终于消解,在他再次入睡的前一刻,他略略抬眸,目光越过了张叔,看到了此时负手对窗、烛光月华披身的挺立身姿,便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小内侍在做完萧照临的吩咐后便自觉出外,但张叔却留了下来,面上一贯的和善笑容不在,眼中则蕴含着浓浓的忧虑。
他悄步靠近了萧照临,低叹道:“殿下是连谢公子也接受不了吗?”
萧照临负在身后的手有一动,缓闭上了眼,语出疲惫,“张叔,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所有的事,为何今晚要如此。”
张叔语态苍老,老眼泛湿,“正是因为奴是看着殿下长大,知道此中所有的事,所以才不能再看着殿下这般一
直孤身一人下去,若不见殿下身边有知心之人,等奴百年之后,奴又有何颜面去泉下拜见皇后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