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雀鸟才于林梢上启喙啾啾,旋即便被聒聒噪噪的蝉鸣声淹没。
但很快,道上尘沙滚滚,路边蝉鸣四散,马蹄声踏踏如雷。
烈日之下,烟尘遮目,守城卫兵寻声而眺,只能朦胧瞧见汹涌而来的大队人马前,那两道艳色的身影。
尤其那一抹红影,像极了一团火、一簇花绽绽点缀在滚滚黄沙之中,使得正处炎日酷暑之下热躁不堪的卫兵都为之眼前一亮、耳目一清。
卫兵们忙左右四顾,焦急传言,“快去通报大人,朝廷援兵到了!,而并不危及百姓,故对于郡府来说,确实称不上凶恶。
但三大世家自是忍受不了,可又都不愿出力剿匪,生怕自己势力有损,让另外两家趁虚瓜分。
此番僵持之下,弋阳郡山匪规模便越来越大,世家转而要求官署出兵剿匪。
可魏朝地方军力实在薄弱,甚至不及寻常世家的府兵,又如何能拿山匪奈何?
弋阳太守便将此事上告豫州刺史谢晋,而谢晋也知他不能干涉弋阳当地世家之间的平衡关系,便干脆上书朝廷,让朝廷派兵,再连同弋阳郡兵一同剿匪。
但谢晋上书内容有些含糊,并未讲明弋阳郡三大世家及山匪关系,倒是让刚刚知晓此中内情的谢不为与季慕青都略生别意。
两人回房之后,虽皆有奔波一路的疲乏,但都默契地并未即刻入睡。
季慕青与谢不为隔案而坐之后,先是借着房内的烛火略略打量了谢不为的脸色,觉出白日红晕乃只是天气炎热所致,而非谢不为本身气色,便蹙了蹙眉,语带担忧,“你还好吗?可要我去寻个府医来给你瞧瞧?”
这些天来,谢不为不仅一直随军劳行,且心中一直有所挂念,为京中,也为弋阳。
而他本就身子孱虚,如此一路下来,即使旧疾已愈,也难免内里亏空。
可他仍是想先与季慕青商议弋阳山匪之事,便只摆首道:“无妨,先说说你的看法吧。”
季慕青剑眉聚山,自从上次与谢不为共同经历大报恩寺之事后,他便明白,谢不为不仅肯做实事,而且颇为执拗,甚至可以为此不顾虑自己的身体。
是故,若是想让谢不为听劝问医或是休憩,最好还是先顺了谢不为的意。
他便直述自己的看法,“朝报只说这山匪虽不凶恶,却极其难缠,扰得官署与百姓不歇,才请朝廷派兵增援,以期一举剿清匪祸。可就方才弋阳太守所说,这山匪根本不扰官署与百姓,只是对这弋阳的三世家多有不利。”
他又不自觉轻嗤,“况且,这三世家的邬堡部曲恐怕早已足够剿灭山匪,不过又是为一己之利,不肯出手罢了。”
谢不为也表赞同,他本以为只是单纯的剿匪之事,没想到,其中又牵连出了当地世家间的争斗。
剿匪是一回事,不远赶来发现竟是被当枪使又是一回事。
况且,就他对京城世家的了解,想来此弋阳三世家多半所争之利也是谁盘剥编户的多一些,谁又盘剥的少一些。
因他知晓,虽赵克说过,魏朝地方自当年桓深所主持的土断以来,编户都有所增加,世家行事也都有所收敛。
但此事毕竟已过去了十多年,而桓深之威的震慑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地方世家当真会老老实实地维系当年土断的结果吗?
而现在朝中又无人再有桓深的魄力和势力去完成土断,故地方世家卷土重来,侵占土地,藏匿编户,也无人可为之奈何。
“若我猜得不错,这山匪由来,多半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另求的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