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幸运没感觉到麻木和悲痛的情绪,托储妍女士的福,她身边每换一个人,作为儿子的我就要跟着搬家一次,早已经练就了快速适应新环境的本事。
我打好饭,找了个空座坐下。
还没坐多久,忽然感觉对面有动静,我抬起头看,看见张若满坐到了我对面。
这个监狱里唯二敢和我说话的人只有中年狱警,第二个就是张若满,偷东西进来的,在这不会待太久,他仿佛拥有与生俱来的社交能力,来这不到一个月能够和好几个人打成一片。
他旁边人我不认识,只对他点了下头就继续吃饭。
张若满闻到了我身上的皂角香味,诧异地挑了挑长久没有修理过的眉毛:“你洗澡了?这个点洗什么澡,等下还要出去打扫,现在洗白洗,完了又出一身汗。”
我平静道:“晚上再洗一次。”
他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嚼了两口,“你这个人
真奇怪。”
那人长相斯文,闻言恼羞成怒反驳:“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老婆说了,她会一直等我的。”
张若满满不在乎道:“那是说着好听而已。”
“七年,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哪有那么多深情真爱,实话说吧,就是再怎么爱都得败在现实前面,你老婆和孩子娘俩孤苦无依的,凭什么等你一个劳改犯?”
“七年,可不是七天,一年时间就能忘掉一个人,一个月时间就能结交新人发展新感情。你不在身边,她还会见更多的人,去更多的地方,然后她就会知道,原来你不是最好的那个,也不是一定非要你。”
“除非你长储应珣这样,你出来以后还可能和你偷偷.情。七年,你出去以后都年老色衰了,还是蹲过牢子的,谁要你,人家没有你,早就有机会认识更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你那么看我干嘛,我是让你认清现实,储应珣,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握着筷子顿了下,抬起眼笑:“再说人该哭了。”
……
从食堂里出来,我去走廊一边的洗手池上洗了洗手,洗完逆着人流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个窗户边往外看。
狱所很是沉闷,外面正在下雨,雨幕哗然而下,水浪一遍遍从窗户上淹过,我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景色,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就是看着不挪眼。
看着看着,我的胳膊忽然被人擒住大力拉了一把,那人想把我向后拉,结果力气不敌我,我站在原地半步没动,回头看见了张若满的脸。
张若满惊疑地打量着我,又因为没拉动我满面臊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嘀咕是不是最近太久没锻炼,嘀咕了几秒才对我说:“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想跳楼呢。”
他抬下巴指指窗户,声音里竟有些后怕:“也不知道咋回事,每次看见你在窗边,我都感觉你想跳下去,尤其是刚才……我一时紧张就手快了。”
我听着他的解释,凝眸沉思不语,无言于原来我在别人眼里是这种形象,沉默片刻后说:“你未免也把我想得太脆弱。”
张若满不回嘴,“最好是我想错了,这监狱里你是我看着最不像坏人的一个,可不想你死了。”
我没说什么,也来不及说,监狱里的集结拉铃响了,到了所有犯人晚上的劳改时间,张若满收起声音,朝我挥了两下手大步向前去。
我和张若满不过是两步的距离,不到三秒就被后面拥挤过来的人流冲散。
晚上七点到八点是固定的打扫时间,两两一组,表现良好可以考虑提前出狱,这座囚牢里的人虽然不见得多后悔当初犯的事,但想从这里出去的心愿是迫切的,装也要装得惺惺作态。
张若满原本的搭档是今晚和他一起吃饭的人,而我落单,因为张若满傍晚惹恼了自己的搭档
喜欢你,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吗?”
虽是笑着,但已经能听出来很烦了。
富少只能松开手,面红耳赤看着禾奚把自己视若无物,将自己掉了的鞋子捡回来弯腰穿上,再一手拉开身侧车门,头也不回下车。
富少呼吸响在燥热的车厢里,脸上是像得不到心爱东西的欲哭表情,他在身后提高嗓音吼道:“禾奚!我都坚持这么久了,我不会放弃的!!”
“你要是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随便你,但我很烦你,我回去以后就会把你拉黑。”
视频播到这里结束,黄色石头的摄像机每天只能拍短短一段,再多要等到第二天。
我照常坐在床铺边缘,双手搭在膝盖让他再播几遍,黄色石头也习惯了我的要求,将视频调成自动播放模式,自己躺在桌子上枕着胳膊睡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从八点半到九点,我一直是一个姿势,只有眼睛追随着视频画面不停动,我没有数我具体看了几次,只感觉到眼部有些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