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议散过,诸王遣众将回去劝说士卒,讲明道理,准备明天的撤离。
“是夏总制吗?”夏诚正要下船,一个东王身侧刀牌手模样打扮的人过来道:“东王爷要你到他船上去答话!”
夏诚摸不着头脑,这里有我什么事?但还是跟去了另一条船上。
杨秀清老神自在的坐于他的座驾船舱首座。见夏诚进来,先挥手退了周围侍卫。
杨秀清看着夏诚,夏诚则看着他的发红、布满青筋血丝却时不时一轮转的伤眼,就有些惧怕,只好尽量不去看杨秀清的脸,二人一时有些寂静。
“你知罪吗?”最终,听着杨秀清张口就来的责问。
夏诚忙急跪下,头上流着汗,但不知道是怎么招惹了杨秀清,让于贵抢钱的事发了?只好茫然含糊道:
“我年少无知,行事有些轻佻,有冒犯东王处,望东王明示,我自改之!”
“半旬日月,尚未折桂。
全少一人,蓑衣避雨。
道邾暂有,长沙西去。
鉴宝制玺,布谕八极。”
没成想杨秀清淡淡的对着夏诚说出这等他夏诚自编自导、哄骗周彪伍的几句谶语来,同时眼神奇异缩疑的看着跪下的夏诚。
这种眼神让人如觉扒去了衣服,赤裸裸的展现在一头食人猛兽面前,现在他就要伸出杀人的巨爪来。
声音不大却如晴天霹雳。
夏诚心里一瞬间几乎觉得自己肝胆都要惊裂开了来,头立时磕得梆梆响,“我那是瞎说八道,瞎说八道,明鉴那东王,饶恕,饶我!……”
杨秀清仔细打量着他,那只伤眼狰狞的可怕,眼前的这个孩子真能通灵吗?万一他利用预知能力取信众人后,说自己是假的,……
“你是不是营里还养了个女人?”杨秀清又再次疑问开口。
“是、是我的手下送来的,我与她没有淫乱,没有淫乱,她是个孕妇,对,孕妇。
我的旧手下希望她能生下个儿子给我认的舅父传代。我不想要,可人命关天,对,可人命关天不是,天父不是说天下、天下都是姊妹兄弟吗?我,我就……”
剧烈的恐惧之下,话都说不利索了的夏诚,整个人都有些颤涑,这种刀架在自己头上的恐惧几乎能让自己的手将船舱木板叩刮出指痕来。
…………
“你回来了?”帐内白奴玉儿手里的手铳被其一把拿走,看着一身血迹的夏诚问道,夏诚怔怔的看着她,最后末了,只是先让她躲回后帐去。
然后他朝帐外喊人,六七个将领陆续进来,当头的是吴公九,他首先看着上座夏诚,心里竟觉得今日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夏诚吗?怎么木木呆呆的?
夏诚则看着眼前众将,回想着舱内的谈话。
…………
“道邾暂有,长沙西去。鉴宝制玺,布谕八极,还有其他的话,什么意思?”杨秀清看着夏诚,语气逼问着。
夏诚只是摇头惧而否认道:“这我不清楚,真的是有人梦里说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来人!”杨秀清猛然高声朝舱外喊道。
夏诚听到这话,心里几乎奔溃,鬼斧神差的想要站起拼个鱼死网破。
但舱口进来的亲兵却拖进来一个人来,暂时让他止住了他的欲想,拖进来的正是他营里的将领——毛二齐。这个周彪伍的老乡、土匪窝里出来的小弟兼同党。
同时也是不多同夏诚一道从最初牛排岭患难走过来的人。
夏诚眼神疑惑带着不解,为什么连这样患难与共的人也能背叛我?
不过拖来的毛二齐口里只会呜呜作响,扭曲的脸上充满了悔恨交加与痛苦。
“我已经割了他的舌头。
你是我中军的将领,要是公然处置你,那是打我东王的脸!”
夏诚心里咯噔一下,又有些莫名期望,这是要放过我吗?
“这些谶语真的是有鬼神托梦与你也好,假的也罢,但信奉妖神邪道,这已是不容饶赊的死罪!”
做后一句杨秀清猛提高了声音,夏诚只觉得喉咙发干,茫然间想要喝些水来。
他又道:“我的座椅并不稳当,南王一死,诸王蠢蠢欲动,你而散布妖言惑众,又私养女人,我本应该处死你!”
说到这儿杨秀清的脸上漫起了一股腾腾杀气,“你一向善战,多有功劳,如此杀你也是有些可惜,现在咱们问问天意吧!”
夏诚抬起头来,渴望的看着杨秀清能划出活命道道。
“明天午时撤军之前,去把狮子岭攻下来,要是你死在了山上,也算为天国大业献身,要是你能活下来,说明天意对你不绝,我也不会再对你动刀!”
夏诚心里明白了过来,这是杨秀清拿自己的命再为他在诸王以及全军面前讨名声,他搭上了一个中军善战的将领与部属在这狮岭山上。
成与不CD摆脱了怯懦避战的嫌疑和讨好了冯云山的余部。
可自己有的选吗?恐怕自己即使攻下狮子岭,最后也免不了一个死吧。
夏诚领了命,或许是让夏诚放心,他将毛二齐交给了夏诚,道:“你的人,你处置!”
一副要保守秘密的模样,所谓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夏诚抱拳,“希望东王将韦国宗抓住逃兵交给我,我攻山要用!”
“可以,”杨秀清挥手,表示可以退下了。
下了船舱,夏诚首先一剑捅死了毛二齐,血溅衣衫上,白奴玉儿看见夏诚的一身血迹就是。
尸首被其扔进了河里。
此刻帐内的他看着进来的众将,个个都像奸细,最终,眼神扫了半天的他开口道:“午饭过后,全军准备攻山!”
吴公九一听忙劝谏道:“咱们的人跑了许多,新招的都是单身汉,这些逃亡的时候还拐走了不少老兵,诸队人心惶惶,攻山起不了什么大效果!”
“你不要说了!”
“嘭!”夏诚一把将自己的案桌掀倒在地,眼神上眺,狠目凶然,看着众人。
“卢盛,去做些皮囊带子,口扎引线,里面装上火药铁钉石屑,记得水窦土垒怎么打下的吗?
另外不一会儿会有一帮逃兵押来,你把他们登记造册,攻山要用。”
众人看着有些发狂的夏诚,不敢再说什么。
“愣什么愣,快都去准备!”夏诚一副不容置疑样子。
将手下将领粗暴的挥赶出了帐,夏诚回到后帐,冷冷的看着绣衣白奴玉儿,哑女牙牙一旁陪着她,也拿着块布在学缝绣。
“小夏将军你?”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夏诚情绪突然爆发,说着上去一把捏住了白奴玉儿的脸,手铳枪顶她头上,“你们都在害我,你们都在害我!”
白奴玉儿眼里泛泪,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受够了!
反而握住枪,泣骂道:
“长毛贼,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一侧牙牙也被吓得大哭。
“对不起,”认识到对女人耍威的夏诚弃放开了手铳枪,蹲地上,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眼神有些湿润,貌似也留下了泪光。
生死压力下,他压力有些大,但做出这种事来,他与杨秀清何异?
天意如此,亦复何恨,许久,或许是夏诚接受了事实,有些镇定了下来。
“这些天轻待你了!”鼻口长吸了一口气,夏诚说着站起鞠了一躬,转身决然离了帐。
只留白奴玉儿抱着牙牙后帐,对于这无力的委屈哭泣。
…………
寮营里人声鼎沸,一片喧哗,夏诚只身匆匆赶至了乌瓦儿帐内,对着这个秀逸刚厉的女子寨主,开口就是:“乌头人,我要向你借一点兵!”
…………
“长毛山下要来攻山了,快出营!”
“铛铛铛铛!”狮岭山顶一连串锣鼓急响,楚勇哨兵帐篷外围敲着锣鼓,士兵陆续持械爬出。
山顶上江忠源整顿好了队伍,看着山下,他对着旁边的刘长佑指着山下的布置的军队,疑道:“这长毛是什么打法?”
山下作为总督战的卢盛,心情也是百般复杂,左侧道路山脚前,布置有朱灿、罗三炮的左师右师一千七百多人,对峙着闻讯自太平铺出营的清军三千多人,清军将领改为了邓绍良。
攻山部队是卢盛的中师,但他们却不是攻山主力,主力是在中师队列之前——这山前押来的数百名逃兵。
主要带领他们这些逃兵攻山的是苏狱。
一想起夏诚给他介绍的**战法,在队后拨马督队的卢盛,心里就不由得惊惧而颤。
最前这些攻山的逃兵,相邻衣袖被分为两色,分别系有一个黄布条和一个红布条,以两两为一队。
系黄布条者,手里毫无器械,腰间只缠住几个皮囊水袋。系红布条者,只给一件刀矛之类的冷兵器。
“咚咚咚咚,”“点火,冲!”随着鼓声响起,苏狱持刀高叫,驱赶着逃兵杀了上来。
黄布无械士兵腰间皮囊袋子上的火引相继被一侧红布兵点燃,然后纷纷杀上。
冲到半山腰,山岭上楚勇阵列朝下轮射开火,相继有人倒地,有一些逃兵转身就往回跑,山下尾随而上的中师队列直接后队排枪打过,死的不能再死。
黄巾有回首的,立有一侧红巾杀之,对于这些逃兵来说,往上清军打,往下夏诚的太平军打,内部又分为驱赶黄巾的持刀红巾。
“这是送死嘛?”刘长佑纳了闷?
“轰!”一个往上冲锋的逃兵直接自爆了开来,血肉横飞,炸死炸伤了周围不少逃兵。
卢盛看着这**战法,心里甚至觉得夏诚不是人,是畜生禽兽起来。
所谓**战法,即先将送来的数百逃兵做两两分队抽生死签,
这些黄巾腰间缠的貌似是火药,红巾驱赶他们管制的黄巾进清军人群就不杀。
而黄巾逃兵,卢盛也明确的告诉了他们,你们腰里缠的皮囊袋子里,三个人里边有一个人装的是火药,余下的两个人装的是土,皮囊袋在山下的时候随机发下。
由其对应的红巾逃兵绑于腰背上。
所谓生死各安天命。
卢盛曾对把他当午叫回主帐内,提出这种残忍无道命令的夏诚,握拳面对责备道:
“夏总制,你把他们看成了什么人?是猪是狗吗?”
夏诚的脸上更冷,开口道:
“若按东王的做法,这八百人全要死!
可按我的做法,包括绑了上火药的,无论这山打的下来打不下来,死伤也不会超过三四百人,起码我活了他们一半人的命!就这,你还要责怪我?”
冷笑一声,夏诚最后冷着脸翻眼对道:“即是逃兵,总要付出点代价!”
“可……可……”卢盛说不出话来,人类的道德水准让他本能的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说。
“你既然心慈手软,干不了这活,我也不劳你动手,具体的,我会让苏狱去办,你在其后督战就行。如果与清妖楚勇冷兵交上了手,能杀退了他们,
你就率部跟上去占住山头,如果冷兵交战被其头阵就杀败了,再攻也是枉然,到时你可以带他们回营去,我也不怪任何人!”
…………
眼前冲来的太平军与已射倒的尸体接二连三的自爆与血肉横飞,给了眼前楚勇队排极大的震撼,整个队列都骚动不安起来。
长毛真TMD是疯子妖魔吗?不少人的寒毛都竖立了起来,拼命射杀,却因眼前的景象,手急忙慌的产生了混乱。
死了不少人后,逃兵前队杀到了楚勇阵前,楚勇快速变阵,冷兵队伍纷纷穿插展开在了热兵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