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长沙西去(2)——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撤!”军令下达,紧密锣声在这喊杀声震天的战场上嘈杂响起的同时,代表撤军的青色旗帜由骑马令兵持旗驰马,于战场左右奔驰,示意攻杀众军撤退。

双方拼斗隔着老远放枪,几股厮杀在一起的队伍胡乱砍杀一番,尚未分出胜负,又各自草草撒开撤回本阵。

“这仗打的真乱七八遭!”督阵预备队列里的夏诚看着前面的战场,不由吐槽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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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军议开毕,这边夏诚听着哀怨小曲儿,那边清军和春主力却于夜间强渡州城左侧潇水。

这半月之内的南路扎守清军,在和春率军下绕了一个大圆弧,绕山避险,邻县开路,山路土路走了上百里。

除南路留少量部队作为迷惑外,主力朝西北方向一脸隐蔽进军,昨夜在潇水又搭设浮桥,乘夜过河,终经何家村山进逼向州城东北方向五里亭。

绕行了一个大弯子,最终挡在了州城东北方向。

和春由尾追变成拦堵,只因双牌地势险要,不是他能攻下的,同时又有赛尚阿新到行文,令他前方截挡,勿要使长毛杀入他境,糜烂一片。南路调由收复全州一带的刘长清自广西边界出兵龙虎关堵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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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太平军道州前沿才发现东北方向出现了一座清军大营,在点完兵将、即将要北上的萧朝贵的率领下,双方很快展开了一场有关夺营立营之战。

此战,太平军出动上万人,清军部队尚未全至,新营那望远筒看着太平军来势的和春对应的采用了车轮战术。

清军先出动抵达五里亭的先头部队,挡敌于草率搭起、尚有缺漏的营地之外,后续部队到达后先不投入战场,先入新营饱食暂休息后,依次出营轮战。

战不多时,因双方都未下死拼决心,皆伤亡不大,萧朝贵等太平军将领见清军后续不断,料难攻下,最后战场相继下令收兵,各守其营。

故而看惯了沙场血战、死拼到底的场景,此时看着乱糟糟如逛亲戚一般的战场,被叫来压阵打酱油的夏诚不由吐槽。

东北路向现有了清军,不得不另做打算。

萧朝贵带兵的北上之议暂时延期,清军的拦头截挡,使太平军高层很清楚的明白意识到,清军又想重复永安围困故事。

而七万余人的物资补给,同样正压着太平军洪杨等高层有些喘不过来气,太平军迫切需要一个新的补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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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王,这是我家首领的信!”一个头上盘辫汉子在州府堂上递交上一份信。

“你们有多少人?江华县城又有多少清妖?”

接过信,杨秀清打开看了看,末了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像是在想些什么,最后皱眉询问道。

与和春交完手的几天后,江华县城赖头山处有饥民武装周法贵派人前来投效,并建言攻取附近的江华县城。

一个月前,在太平军杀入湘境时,湘境各股会众头头纷纷乘机起事,此人带领一百来个帮会弟兄,也趁乱赖头山聚集四百流民起事造反,意图攻击附近江华县城。

然江华县令刘兴恒与士绅们都不是吃素的,一个出钱,一个募人,很快募集组织了只千人队伍,派守备领民团抢先一步击溃了尚四处拉人的他们,周法贵只好带领残兵躲进了山里。

只占有道州城方圆二三十里地范围,却要为七万余人的日用粮食物资负责征调的杨秀清正为巨大的物资消耗焦虑着,见其派人来,正好瞌睡遇上了送枕头,接信后当即点了罗大纲、朱红、黄亚四等几员将领,派兵五千余人越过山岭前去攻城,顺带收集物资。

罗大纲则用桂林城下玩过的诈兵计,汇合周法贵后,冒充清军潮勇大摇大摆的赶至江华县城下,朝城头喊斥了几句,说自己是听说江华被攻后派来的潮勇援军,就轻而易举的被收城人稀里糊涂的放进了城里,县令刘兴恒正在大堂审案,直到被闯进来的太平军当场提刀砍了脑袋。

一城人这才知道进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潮勇,是太平军。

而他们只知道太平军头发很长,没成想眼前额头发秃短少的这帮人也是太平军,可眼前这些人却是入湘以来新投效的一批兵卒,额前头发正未长出,专被罗大纲混用了在军列中打头。

只能说思维误区与不实的传闻误导了他们。

风传的长毛个个猥琐不堪,个顶个的发长三尺长,跟乱糟糟一团的土匪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一窝四散土匪。

守城人见城下一队队旗帜鲜明、队列成线,又并非留有长发的队伍,口里说着因有匪徒袭城,特地前来增援,耽误正事江华城自己负责的云云话语,谁能想到这是太平军去。

本来击溃周法贵,组练有一支团练的江华县令刘兴恒稍有点能力,可人头却丢的如此莫名其妙且委屈。

…………

“怎么搞的!和春在干什么,这长毛的来去是这么自由么?”

赛尚阿在永州大堂坐立不安,于帅案丢下讯信斥责,下面的驻守永州的鲍起豹等将领默不作声。

“前几天还说江华县令刘兴恒有些本事,如今却是这样结果,这让本中堂还可以信谁呢?”

他却见下面一班文臣武将不答话,知道这是不想跟自己这个过了气的钦差过多的拉上关系,一个个明哲保身。

有些气愤的他便站起身,提起案几一侧高刀架上的绿鲨鱼皮腰刀,一拍于案几上。

“啪!”

“尔等文武及诸剿匪臣吏同僚,莫不以为本中堂失了皇上荣宠,却忘了在下这里还有这一柄遏必隆御刀了么?”

“吾等不是,中堂大人息怒!”

“哗啦……”一众臣工急跪下,伏地请罪。

“当年此刀亲斩了于大小金川作战不利的皇亲大学士讷亲,这才平定了大小金川。

今皇上即让我带此刀来,虽剿匪未成,但想来是让我杀几个畏战纵敌之人,也算报答圣明天子,明此刀之责!”

众人不敢接话,赛尚阿看着这些重新心有畏惧模样的官员,再次发令道:

“命令即将入驻永明县城的刘长清火速夺回一侧江华县城,务要断掉长毛贼连片割据之势,灭此燎原之祸!”

“是!”众官吏真怕丢官降职的赛尚阿发起疯来,忙喋口应声。

进驻永州城的赛尚阿在接到江华城失陷的消息更是恼怒羞愧,他本已接到皇帝圣旨,却不甘心灰溜溜回去。

自己本来位极人臣,现在回去只能班居中列,巨大的落差任凭谁也不能接受。

借口两广总督徐广缙尚未前来接替,自己等着移交防务的名义,继续坐镇指挥围剿,想要力挽狂澜,起码要挽回点名堂。

没成想现在太平军坐拥一城不算,现还分兵四出,攻下了周边的江华县城,看样子要打出一片根据地来,这令他更是坐立不安。

不由的急令给尚在赶路途中的刘长清,速速驻军到道州另一附近的县城永明防守,并派兵将江华夺回来。

…………

“好!罗大纲不愧是我太平圣军中有名的骁将,这么快就打下了江华县城,不枉我专点了他的将,好啊!

不过要告诉他不要大意,小心清妖反扑,另外令他尽快搜集粮草,铁器,马匹车辆等等。”

杨秀清在道州府大堂上对着江华县城前来报信的令兵连叫了两声好,十分欣喜,他也没有想到附近的江华城下的如此容易,欣喜过后,又忙回过头吩咐叮嘱占领城后的事宜。

“东王殿下,咱们可以正好借这个机会两路出兵,将江华县城西北侧的永明城也夺了,这样形成三角之势,大军腾挪也有了一块空地,不被别人堵在城池数里之内!”

陈承瑢一边拱手建言道,他也对目前局势表达了自身的想法。

“你说的对!我也是这个想法!”杨秀清站起指着他道:“目前大军数万人屯在一个城里,物资消耗也大,倒不如撒出去,即占了地盘,又就地补充兵员补给,也分散了清妖围剿兵力。”

“那东王此次欲派谁去打永明县城?”

陈承瑢这一席话让暂时杨秀清陷入了沉思,一个个将领的名字闪过,可他莫名的想到了夏诚,能打又能拼。

可自己心里对夏诚总有着种类似对天命的畏惧感,按理来说他看待夏诚其实更多的是觉得此人年纪小有能耐,但所谓的预言威胁也不能小看。

有点用后世的感觉来说,好比是吃河豚鱼,知道它美味可口,诱人下箸,但难保啥时候一口下去吃到有毒。

现在有事,倒不如将他派了出去,离开主力大部队,这样尽可能的降低他在大军中的知名度与影响,所谓的预言什么的,即使散播开,也就能得到一定的控制。

打定了主意,很快命令通过东殿臣吏起草下达,夏诚被派了兵,说实话,夏诚心里对这趟派兵不情不愿,“吏部”只给了他三天的口粮,物资补给什么的缺口很大。

而且他听到了消息,刘长清的先头部队已经进驻了永明县城。

将自己的部队拉了出来,这些时日逃走与募来投效下,他的主力部队有四千七百多人,连带乌瓦儿的寮营老弱,也不过七千多人。

夏诚城外看着自己的队伍,各色旗帜下,人数怏怏一片,望而腹诽,心诽道:这里面真正只听我命令的,有多少呢?夏诚不得而知。

这人数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路途上躲藏的行人望去,只能说帛旗如林,枪矛如海,红黄各色旗帜鲜明涌动。

作为两路夹击里的道州一路,夏诚所部行进的并不快,一来是方便与江华县城方向出兵的罗大纲达到时间上的吻合,展开两路一同抵到,同时攻城的压迫效果。

二是希望消息能传递给清军刘长清这边,希望让他知难而退,明白自身的能耐,不必再螳臂当车。

…………

永明县城北后冈的清军大营,连营几里的营寨里亮着一盏盏灯笼,夜已深,值班队伍在营寨四周巡视,岗楼哨兵密布。

大帐内的刘长清却忧虑不安,风传太平军将至永明县城,刚刚两路斥候又明确了这一消息。

不光道州出了兵,一侧的江华县城也在集结队伍,看样子是要两路共扑永明县城。

“大人,永明县令常连求见!”手下哨官前面汇报。

“不见!”刘长清倒是回答的很干脆。

“那他求大人引兵入城协防一事,毕竟长毛将至……?”

“你去告诉他,一切军务,天明再说!”

刘长清心里其实打着盘算,入了城池,那就有了守城之责,看这架势,太平军来势不会小,自己这上万人到时困守县城一地,粮草供应都是大问题,难保不重复全州下场。

以己度人,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了全州陷落没去救援,那么现在自己若成了全州角色,谁会来救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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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永明县令常连忙派人赶赴城北外后冈军营拜见川北镇刘长清,意图求兵协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