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战斗”再打不多时,雾气始有消散,许多太平军发现自己人都是开始和自己人在雾气里交刃。
有人左右找了几次,见连找见的对手都是自己人,忙高着叫:
“清妖好像退了,清妖退了,都不要打了,都停手,都是自己人。”
“停手!”……
夏诚闻得声音,忙派了亲兵前去探查各营情况,并传令若清妖真的退了,则要各营将领快速收拾完营垒后,前来禀告损失情况。
“噼里啪啦……”淡淡开始消散的雾气黑暗里,突然一连串急闪星火如线长龙般自罗子璘撤退的前队道路不远蹦出。
这让厮杀了小半夜的罗部撤退前锋接连倒地,回撤中的部队陷入了较小的混乱,不待罗子璘反应过来,一彪人马已经摸黑撞进了他的队伍腰侧,混乱中的杀声此起彼伏。
“冲过去,成虎,冲过去!”罗子璘拨马左右大喊着,他也随即抽剑在手,高叫着附近成虎的名字,示意其带头。
因为他清楚,不论怎样,夜袭对双方机会是均等的,谁先发动,谁占优势。但黑暗中失措的,往往是那些没有指令的士兵。
便想着让成虎带兵赶快上前,和他一起冲过去。
“大家快和我一起冲过去!”
成虎也高叫着,他命人将“罗”字团旗拿过来,自己则弃了腰刀,箭袋里也插回了弓矢,接着夺拿起附近士兵手里的一只火把来。
这一手旗帜,一手火把。在黑暗中,这样的动作非常显眼,不少团丁开始往他身边试图移动,眼中心思全直望向那杆忽隐忽现的大旗。
“弟兄们跟我冲!”
大喊着的同时,成虎奋力一夹马腹,马儿受到催动,开始奋命奔蹄。
火焰映照下的旗帜在黑暗中鲜明的往前快速移动,宛如一小团划破黑暗的生命之火。
这让不少黑暗中的团练忙丢下与自己对砍的对手,一个劲的跟杀上来,唯恐落让自己了人后。
眼前不远的星状火焰不断攒射闪现,但黑暗增大了人们的勇气,看不清伤亡的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跟紧前面成虎手里的“罗”字旗帜,活下去。
于贵几次让人对着那杆拿火焰照映的旗帜方向开火,试着将其击杀伤,不知道是马跑的太快还是火绳火枪的精度太差,那旗一个劲的冲来,毫无伤亡反应。
一众活命之徒撞进了火枪队列,黑夜里拉列出来的队伍,自然准备的不是怎么强,各部位置大体一处,但难以摸黑救住,号令也不怎么好传达。
尽管于贵拔剑高喊堵住,但缺口还是在逐步扩大,最终罗子璘与成虎率大部冲了出去,从北门杀回到了城里。
邹蒽隆的农军小一半人虽然冲进了东门附近,但到底纪律太散漫,一冲入城门,虽有两三个亲信弟子带着所属拨划人员,直往衙门口进攻,但人少力薄,战力又弱,被匆忙的尤峻以紧急召集来的几十衙役及上百兵卒街道上暂时挡住了。
其他所谓亲信弟子及大部农民军自入城后就开始四散一团,快速的在东城区附近四处搜家劫掠,强取淫辱,搜刮民财。
在罗子璘回城后,这些人还不知不觉,只觉得按常识攻破城门后,敌人只能弃城逃跑,心里抱着“此时不捞,更待何时”的态度。
回城后的成虎率军马不停蹄的直接击破街道攻向衙门的两百来人,一口气推到了东城门口,强闭了城门,然后连夜占住各处街道,分队搜寻尚沉浸处在劫掠中的散乱农军大部。
一口气查杀了半晚上的人,至少困躲的农军五百余人惨死其手,藏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
雄鸡唱白,吉水上游的柘口村一片白地,小半个村子被烧掉了。
后半截未烧掉的村庄恰是因庄内穿过一条“丁”字路口,因此形成了一个隔离带,将与燃烧的前村庄与后半截庄子隔开了。
村正兼白氏族长白山容手里捏着儿子找来的水烟袋,脸垮了下来,他茫然无措的望着从他父祖手里继承来的庄子。
这一天够他受的,早上凌晨时分,几匹长赶鞭子的团练兵急马赶到村上,来人梳着大背长辫子,手里提着刀矛,领头的打着一杆“沈”字大旗。
下令道:“江西团练大臣沈兆霖旗下江西总团一部马上到了,你们村上谁是负责的人!”
被找来的白山容点头哈腰表示他是村里的负责,结果这团练部队的前锋探哨官道:
“马上准备三千人的饭食,出一百民夫,再派猪羊数头及女子二十人等待劳军,大军傍晚便到。
若入村后不见备好的粮食兼民夫及女人,全村当以通匪尽数洗剿,决无宽宥!”
白山容面有难色的还想再讨价还价,结果劈头直接挨了一鞭子,打完人的斥候哨骑话带到,不打商量的直接拨马转身离去。
挨了打的白山容,捂着破了相的脸,知道眼下没有办法,传下话让村上各门各户的男人前来祠堂议事,同时暗地叫自己儿子侄儿,带着自家养的佃户兼狗腿子,前后村口堵住出路。
祠堂带众对祖宗拜过了香,白山容愁容满面的抽着水烟袋,他不光说了要来清军的要求,还加了几条,每家每户交一笔送瘟款,好打发可能清军将官的勒索,另外下令谁敢在清军大队入村惹事,大家到时要绝不留情。
其他事情还好说,独挑夫入征,和送女人这事相持不下,大家都不愿去参活打仗送死,送女人更是不用说,谁的老婆愿意让人送去糟蹋。
白山容选在祠堂开会,就是因在这儿,他是有招使的,好会让他一面利用墙上挂着的“祖宗”神权,一面利用族长的祖传族权,更兼村正的威力。
不动声色的抽烟中用话语诱导,女人的事就让众人自然而然得选出了几户外姓人家,外姓人家当然自当场不服,他又装作公正的选了本家几户死了丈夫的嫁来寡妇人家,再加两户贫户。
寡妇之家无人撑腰,也不准前来祠堂议事,坐家里不知道的就被他买了。
这些人唯一得到的补偿就是村上族田里发的一小袋黄米,表示对他们家里牺牲的补偿表示。
至于民夫么,抽签决定,在暗自去掉自己与村里的几户显赫人家名字的纸签子的瓶儿里,当着祖先挂画与排位摇了两摇,口里言道村里所以壮丁都在此,以示公正。
抓出来签的无非是清苦破落户人家,以及是一些平日里对他处理村事指手画脚的人。
散了祠堂会,果然,有好几个不愿把媳妇贡献出去,带着一家子想出去躲一躲,避开这股清军人来。
还有十几个抽了壮丁纸签子的小伙,在家人的劝阻下,陆续从村头、村尾试图往外逃开。
全被白山容的儿子带佃户狗腿们一个不剩的抓了起来,及到下午下雨,抽调的民夫被上门的村丁从家里牵押出,冒雨陆续挨家挨户的被赶到晒场的谷仓里。
要送给清军的妇女同样被堵抓起来,全锁在祠堂里,还叫了村里几个老婆妇看着,别让她们死了。
各家各户人家都被动员起来做饭,白山容抽着烟袋静待,及到傍晚,大量的团练冒雨赶了柘口村上,几个团练联络亲兵找到白山容,索要人员与东西。
妇女们被绑着哭天喊地的送入暂时作为团练队头、哨营官避雨的私塾,供大大小小的头子玩乐。
普通士兵则因下雨,自村上各找各家,好一点的一家人全给你赶出去淋雨,自己小队睡主卧,这算是借宿。
差一点的直接三五人堵屋里勒索一笔钱,末了只将男主人打出去,妻女老婆落入魔爪。
有人气急败坏的找到白山容,说不是给女人了么?求他做主,破了相的白山容被架住,不得已拿了一些所谓送瘟钱里的部分,跑到村上私塾求见说明情况。
私塾里的女人哭爹喊娘,衣衫不整的四处窜跑,饶求一片,白山容脸即白又青,勉强笑着脸求此番带队的团练练首吴老三,吴老三衣衫不整的斜着眼,拿来孝敬的钱,却道:
“咱们头头脑脑的有女人玩,下面兄弟总得喝口汤不少,放心,又用不坏,现在咱们用命去打长毛,不就是为了保护你们不受他们的侵饶?睡你几个女人算什么!”
话音未闭,直接抬手让亲兵将其赶了出去,又和手下头头们忙着糟蹋这些送来的妇女了。
白山容脚踩棉花般的好容易回到自己家,直接遇上一伙试图强占他家院子的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