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兴关外,依山林地势,一夜酣战,纵使定远军遍布机关陷阱,步步为营,诱敌深入,迎头痛击,但面对数倍于己舍命冲锋的天水军,依旧无法全身而退。
激斗至拂晓,双方俱是疲累无比,苦不堪言。山野密林之中,每一寸土地上都堆满了双方将士的残肢断臂、血肉白骨。血流漂橹,陈尸如山的惨状,令人望之心惊。
没有了如墨夜色的遮掩,李兴邦信心为之一振,虽然前方仍免不了对方的陷阱机关、流矢毒烟、火攻劲弩,但起码在郎朗日光下,不会再像瞎子般被动挨打,处处受制。
在主帅激昂的斗志下,疲累伤残的天水军依旧气势如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死死咬住定远军的尾巴穷追猛打,利用兵力的优势,意图在局部战争取得歼灭性胜利。
伤其十指不若断其一指,战场上真正激发斗志的方法,只有敌方的生命和鲜血!李兴邦身为沙场宿将,自然深谙其道。
陈文礼一眼看破敌方诡计,大喝一声排众而出,纵马压阵,亲身临敌,一杆亮银色的定远枪神出鬼没,如出水蛟龙,倒卷江河,直杀得天水军人仰马翻,哀声不断,溃不成军。
“万胜,万胜!”
定远军军势瞬间被能征善战英勇无比的元帅提升到极点,个个悍不畏死,奋勇杀敌。天水军则遭遇迎头痛击,叫苦连连,节节后退。
两军对阵不同于打架斗殴,无形的士气一旦高涨爆棚,处于下风的一方几乎被压着打,难以招架。
眼前短暂的胜利并没有让陈文礼冲昏头脑,击退敌军一波儿进攻之后,陈文礼收枪勒马,带领殿后的定远军急速撤退,跟上前军。
背后箭伤迸裂,鲜血崩流,陈文礼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强忍着疼痛,依旧指挥若定,冲杀彪悍。每每想起祁王亲手为自己包扎伤口的悲愤眼神,陈文礼胸中便涌出一股暖流,融尽天下冰雪寒霜。
这种悲愤眼神,所流露的不只是对部将的关爱守护,更是对敌人的冰冷杀意。
然而这一切,普通士兵们并不知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元帅英武非凡,一人一枪一马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其锋芒,斩杀敌将如砍瓜切菜,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这,便足够了。
兵士们心中的元帅和天子眼中的元帅有着云泥之辨,天子眼中的元帅,要的是镇守一方,令敌军不敢范以秋毫;攻城略地,令敌军闻风丧胆,望之即溃;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和胆识。但兵士们心中,只要有过人的武功和军阵前一往无前的勇气,身先士卒斩杀敌军,便足以令其精神振奋,热血沸腾,悍不畏死。
从被动挨打到发起反攻,天水军不愧是嘉国的王牌军团,即便是用身体和生命去填平漫山遍野的陷阱机关,也未尝有人后退半步。眼下形势渐好,军士们更像是看到了羊群的饿狼,在李兴邦元帅的指挥下,发起猛烈的进攻,人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嗜血和仇视光芒,比初升的太阳更加刺眼。
在两军战局的胶着下,最后的五里路显得异常难走,每一步都浸透了热血和头颅,就连脚下的黄土都变成了暗红的颜色,透着浓浓的血腥气味,闻之令人作呕。
南兴关外,完全变成了修罗惨狱,战场如同收割生命的绞肉机,数万军士疲累而麻木地收割着敌方的生命。鲜血,染红了每个人的眼睛,也染红了天边滚过的落日和云团。
一夜厮杀,一日酣战,天水军终于在李兴邦的带领下冲到了南兴关的城头前。可惜的是,原定的偷袭却变成了遇伏,想要吃下南兴关,再挥师北上,扬鞭谷州的愿望,也在血肉溅洒中变成了泡影。